“你是不是一個偽善的人?”


    莫名其妙出現的人問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疤臉女表情凝重地看著這個坐在屋頂上的男人,冷意流轉的眼眸當中,有著濃濃的警惕。


    即便這人隻是坐在那裏,可是她仍舊能夠隔著好幾米的距離感覺到這從四麵八方朝著她襲來的威脅。


    不!


    這個人本身就是個威脅。


    疤臉女戴著手套的那隻手悄悄地朝著自己腰間的佩刀移動。


    但就在這個時候,白忘冬的聲音再度鑽入了她的耳中。


    “用自己隻是條狗這樣的言論去掩蓋住自己內心的不安,用對圈養的‘羊’進行施舍這樣的舉動來告訴自己隻是身不由己。”


    疤臉女猛地迴身,看到的是在自己身後,抬著手,閉著眼,繪聲繪色在描述著這些的白忘冬。


    居然,一點都未曾發覺……


    她的手掌已經握在了腰間短刀的刀柄上,可卻根本不敢拔出來。


    拔刀就意味著要動手,而動手……與死無異。


    “你在怨恨,怨恨自己為什麽要有這樣命運的同時,卻從未放棄過自己牧羊犬的責任。”


    “嘖嘖。”


    白忘冬放下手,睜開眼睛朝著疤臉女看了過來。


    被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注視著,疤臉女瞬間感覺自己的一切秘密仿佛都暴露在了這個人的麵前。


    “裘瑩,你現在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一個偽善的人?”


    握著刀柄的手掌微微發顫,目光始終堅冷如鐵。


    但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裘瑩的目光仍舊是不可避免的波動了一瞬。


    “幹著助紂為虐的活計,我早就知道我與‘善’這個字再也扯不上半點的關係。”


    偽善?


    這種奢侈的詞她連想都不敢想。


    “閣下想要動手那盡管動手便是,何必如此麻煩,哪裏還用得著用這種無用的言語來侮辱我。”


    裘瑩放開手中的刀,直起腰來。


    既然反抗了也要死,那又何必浪費工夫。


    最後徒增滿身傷痕,結局不還是一樣?


    白忘冬聽到她這句話,微微抬起了下巴,直勾勾看向了裘瑩的那雙眼睛:“你不怕死嗎?”


    “當然怕。”


    裘瑩毫不猶豫地迴答道。


    如果她不怕死的話,她就不可能允許自己當牧羊犬一直當到現在了。


    她能如此坦然的說出要赴死的話,隻是因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該死,如果遇到能夠殺死她的人,她一定活不下來。


    這樣也好,自己下不定決心來做的事情,有人能夠幫她做到。


    “嗬。”


    白忘冬看著眼前的人,眼眸微微亮起,臉上一下子就綻放出了驚喜的笑容。


    他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可思議地看著裘瑩。


    沒想到居然還真讓他碰上了一個意外之喜。


    一個絕對會很好玩很好玩的玩具。


    “所以就這麽死掉的話,你會甘心嗎?”


    白忘冬把手從嘴巴上給放下來,再度看向她的眼眸當中已經多了一些別的色彩。


    那原本平淡的語調仍舊平淡,可卻多了一絲不會被察覺到的變化。


    裘瑩不知道白忘冬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莫非還有轉機不成?


    可她並沒有因為白忘冬話鋒的轉變而有任何的欣喜,反而是警惕了起來。


    絕地逢生那樣的事情不是沒有,但若是前後變化如此之快,隻怕是裹著蜜糖的刀刃。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裘瑩冷冷問道。


    “你是有罪的,這句話我無可辯駁,可人的罪並非是天生注定的。”


    白忘冬雙手抬起,隨著輕緩的語調緩緩張開。


    “這世上任何的東西都會有一個來源,無論你認為這是罪還是孽,歸根結底,總要有個源頭。”


    “你打算背負著你的罪孽去死,這很棒,這非常棒。可罪就是罪,就算是你死了,它也消不了,你真的就甘心這樣去死嗎?”


    白忘冬手上的動作變換,語調一點一點的增強。


    甘心嗎?


    甘心,但又……


    不甘心。


    沒有人一生下來就想要做牧羊犬。


    她之所以堅持到現在,隻是因為不想讓自己受難。


    手指不由自主地輕輕摸過臉上的那道長長的疤。


    她一開始因為不想死當了牧羊犬,可就因為當了牧羊犬,她反而變成了一個該死的人。


    眼波流轉,她再度看向白忘冬。


    “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一次的語氣比上一次還要冰冷。


    “想贖罪嗎?”


    白忘冬放下手,笑著說道。


    裘瑩眼珠微微移開了幾秒。


    可還沒等裘瑩迴答,他就緊接著開口堵住了她的話。


    “可罪是贖不了的啊。”


    有些東西你背了就得背一輩子。


    裘瑩冷笑一聲:“我知道。”


    她可太知道這句話的含義了,東西典當了能贖迴來,人被綁架了能交贖金,可人死了要怎麽辦,這罪要向誰來贖?


    墓碑嗎?


    誰能看得見。


    誰又能心安。


    “贖罪”這兩個字本身就是個笑話。


    “要殺就殺,磨磨唧唧的,誰願意聽你這長篇大論。”


    想找死的人最是勇敢。


    連死都不怕了,她還怕用什麽樣語氣去和人說話嗎?


    “我也不願意在這裏和你多浪費口舌。”


    麵對她這冰冷的話語,白忘冬直接攤手,語氣隨意道。


    “可誰讓我是個天大的好人呢,我不願意看著你的人生就這麽潦草的結束,這樣看上去太過可笑。”


    “那就放過我啊。”


    “放過你之後呢,繼續再這樣活著‘狗’的人生?”


    “你到底想說什麽?”


    模模糊糊,語焉不詳。


    每一句話都在撩撥她心間的情緒,可卻就是不願意透露出真實的目的。


    她的火氣都被麵前之人給勾了起來。


    從一開始,這個人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撕扯著她心底的那一塊塊遮羞布。


    可恨,可惡,可恥。


    她緊緊握著拳頭,表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猙獰了起來。


    “你倒是給我說的清楚一些啊。”


    “贖罪隻是一個說法,罪孽這種東西雖然贖不了,但它能夠打迴去。”


    麵對她的憤怒,白忘冬目光越發的變得幽邃,又從幽邃一點一點在化為混沌。


    他當著裘瑩的目光抬起了自己的拳頭,嘴角的弧度逐漸掀起。


    “這個,叫做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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