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安的某家醫院內,解風華與印楠躲在拐角處看著在窗口那邊排號等待做檢查母親。


    解風華和印楠所處的空閑房間在走廊的盡頭,到時候醫師會拿著秋萍的檢查結果過來。而解風華向來不是個能閑住的性子,他又擔心母親的身體,時不時地就會從房間裏溜出去,輕手輕腳地躲在拐角處,遠遠地看著秋萍,然後沒過多久又會跑迴來,屁股在椅子上沒坐熱乎再繼續跑出去。


    印楠被他裏一趟外一趟地跑得煩,趁他迴來的時候直接把人摁在椅子上,讓他靜下心來別那麽慌張。然而等待的時間有些長,印楠也會覺得無聊,不過他的目光總是忍不住地往解風華那紅紅的嘴唇上瞧。要說好端端地為什麽解風華紅了嘴,那是早上發生的事。


    解風華已經很多年沒迴過老家這邊,光是西安的早餐,就讓他垂涎三尺。兩碗粉湯羊肉,四個肉夾饃,再到對麵街上去買來幾個鮮嫩多汁的牛肉包子,光是聞著香味,解風華的肚子就開始叫囂。


    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陝西老鄉,吃什麽都少不了油潑辣子,解風華端著他那碗粉湯羊肉,當下就舀了兩小勺攪在裏麵。


    “別放的太多,小心辣。”印楠瞧他還要往裏再放一勺,連忙出聲製止。


    “沒事沒事。”解風華表示沒問題,吃粉湯羊肉往裏放三勺油潑辣子是他小時候起就有的習慣。以前在家裏看電視又沒零食的時候,他都是油潑辣子夾著饃吃,可香了。


    印楠挑了挑眉,見這小祖宗不聽自己的索性就不再勸他。他坐在解風華對麵,看著對方把那碗粉湯羊肉攪得紅紅的,夾起一片羊肉,興致衝衝地塞進嘴裏,然後麵部表情瞬間僵硬下來。


    “……”


    “是不是辣著了?”


    解風華含著羊肉沒說話,他硬是將嘴裏的羊肉嚼了幾下緊忙咽下去,然後迅速在印楠那碗沒放過辣椒的粉湯羊肉裏舀了幾勺解辣。


    “我的媽啊!!”微燙的湯水入口,頓時就讓解風華嘴裏的火燒感又提升了一個程度,辣的他一下子就紅了眼圈。最後還是咬了幾口包子和印楠到旁邊超市裏給他買來的牛奶,才將解風華嘴裏的辣意給壓了下去。


    “忘了麽?你現在可是貓舌頭。”明明平時稍微燙一點的東西都是先吹得涼些了才吃,剛才居然還敢往湯裏放三勺辣椒?印楠無奈地搖搖頭,用自己這碗清湯的羊肉和解風華那碗摻了辣椒的作交換。


    解風華還真的是忘了這茬,完全處於習慣。他算是怕了,乖乖吃著麵前的這碗粉湯羊肉,隻是越吃越覺得沒勁,還是印楠那邊的那碗更吸引自己。


    解風華就這麽吃著碗裏的望著鍋裏的,最後還是抵不住誘惑,伸出筷子在印楠那碗中夾起一片牛肉塞進嘴裏,然後又灌下一大口牛奶。


    “……”瞧著他那含著牛奶眼淚汪汪的樣子,印楠忍不住笑了出來。“辣麽?”


    解風華感覺舌頭都快掉了,他咕咚一聲咽下牛奶,帶著哭腔說道:“辣……”


    “還吃麽?”


    “tat吃——!”


    結果等他們從那條小吃街裏出來的時候,解風華辣的嘴巴都紅了,以至於到醫院的時候他還拿著餐巾紙止不住地撮鼻涕。瞧著他那紅紅的嘴邊,印楠就忍不住想笑。


    ……


    秋萍他們是整個公司的員工一起過來的,由於是團隊體檢,化驗單和檢查報告都是在一周後出結果。所以做完各項檢查,秋萍就跟著團隊一起迴去了。剩下解風華和印楠偷偷留在醫院裏等著體檢結果。


    順著印楠他們所在的房間這條路往下走,是通向住院部的便捷通道,偶爾有病床從這邊經過,或是送往住院部,或是推進手術室。聽著門外喧喧鬧鬧的細碎聲音,解風華幽幽地歎了口氣。


    “在想什麽?”給陸以鬆迴複了短信,印楠收起手機,將解風華攬在懷裏,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緊張了?”


    “沒,我隻是覺得時間過得真快,仔細想一想,好像沒和母親一起生活過多久。”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去,也每天都有新的生命到來。一晃母親就已經年近四十了,生命也即將走到盡頭。他並不是很緊張體檢結果,盡管期待著奇跡出現,但母親的身體狀況究竟如何,解風華心裏多少還是有數。


    “就是因為時光飛逝,所以才要更珍惜眼前人。”


    聽到印楠這麽說,解風華突然想起一些事。他轉過頭,看向印楠的眼睛問道:“舉個例子,對於你來說,是死去的愛人比較重要,還是眼前的愛人更重要?”


    解風華的問題讓印楠愣了愣,他細細地想了一想,認真說道:“死去的愛人令我懷念,但眼前的愛人更重要。不過你這個例子在我身上完全用不到。”


    “為什麽?”


    印楠寵溺的揉著解風華的頭,眼中是無盡的愛意。“我的心量小,隻裝得下一個人。所有的愛和感情都給了他,我已經沒有再精力去愛別人。用句俗套一點的話來說就是他即便是死了,也會永遠地活在我心裏。”


    本來以為解風華是在暗示自己,當那時的他出車禍死掉之後,自己還會不會找新的愛人。印楠是想安慰解風華自己全部的愛都給了他,可是他的話剛說完,在那一瞬間,解風華卻好像變得特別失落。


    “怎麽了?”印楠疑惑道。


    解風華強顏歡笑:“沒事,沒什麽。”所有的愛都給了那個人嗎……所以他真的隻是個替身而已。當時解風華追問過印楠,自己和那個白月光究竟誰重要,可當時印楠選擇了迴避,並沒有告訴他。現在解風華從七年前的印楠口中聽到了答案,盡管現在他們兩人之間已經沒有什麽白月光的存在,卻還是難免會覺得失落。


    不想再就著此事繼續討論下去,解風華用其他話題將這段支開。沒過多久,印楠托人負責秋萍的那位醫師便敲門進來了,麵色看上去有些凝重,他沉默了幾秒,最後嚴肅道:“我接下來說的結果,希望你二位能有個心理準備。”


    醫師並不知道過來檢查的那位女士是這兩位的什麽人,但當看到這份檢查報告表的時候,也不免吸了口涼氣,畢竟這種情況實在少見。他沒有廢話,直接奔著主題開口說了。“冠心病,外加胃癌中晚期,癌細胞有轉移。”


    解風華心裏早有準備,可當他聽到秋萍是胃癌的時候,還是不免大腦空白。當時他還小,家裏人都瞞著他,隻說母親是因為心髒病去世,想不到原來是胃癌。也對……那時候他不止一次看到母親吃不下飯並總是犯惡心嘔吐,身體也越來越消瘦。


    “能活多久?”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大概還剩兩年左右的壽命,術後情況樂觀的話爭取達到五年以上。”


    “需要化療嗎?會不會很痛苦?”解風華曾經聽人說過癌症化療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隻是他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家人身上。


    化療到底有多痛苦醫師他也不了解,畢竟沒坐過過山車的人,怎麽也描述不出來那種像跳樓一樣的感覺。說到底還是因人而異,有些人在化療過程中隻有惡心嘔吐等輕微反應,有一些則會覺得很痛苦。多少人化療前還活蹦亂跳,而在療後卻覺得生不如死。


    ……


    聽到秋萍的體檢結果後,解風華就一直處於呆愣狀態,車子都已經停到他們居住的酒店門前了,他還坐在車裏望著窗外。印楠喊了他好幾聲,解風華這才迴過神來。


    醫師說搭橋手術不是大問題,需要術前與心內科麻醉科共同評估手術風險。他並不建議化療,像秋萍這樣的患者,經不起折騰。


    “你怎麽想的?”迴到房間,印楠拉著解風華坐在床邊,想知道解風華的打算。


    目前擺在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一條是接受手術和化療,而另一條則是靠吃中藥來緩解病情。前者在治療過程中患者會痛苦一些,但醫師說有60%的幾率能活五年以上。後者則能讓患者少受一些痛苦,延緩生存期限。


    解風華好似十分疲憊,他把頭靠在印楠的肩膀上,聲音極度沙啞:“這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是的,解風華沒法做主,畢竟現在的他,連給母親手術單上簽字的資格都沒有。


    秋萍去取體檢結果的時候,醫師將她單獨叫到一間診室,將她的身體情況委婉地說了出來。而秋萍卻很平靜,她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畢竟這是她自己的身體,自己還是有所了解的。


    醫師將目前的幾個治療方案詳細地與她說了一下,並詢問了秋萍的意見,如果她希望做手術但家庭情況並不富裕的話,可以聯係治療基金會申請資助,他也認識好心的社會人士願意幫助她。


    但是秋萍拒絕了,她隻是問了問自己還剩下多少時日,然後選擇了吃中藥的方式來抑製病情。


    “我在某方麵還是挺膽小柔弱的,像化療這麽痛苦的事,還是算了吧。”


    秋萍無奈地笑道,語氣輕鬆得就好像她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站在門外的解風華沉默了,他緊緊地握住門把手,想推門進去告訴她: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最堅強的女人。可是幾番掙紮之後,他還是放棄了。


    中藥是印楠在身後已經打點好的,醫師以十分便宜的價格讓秋萍買了迴去。藥物分療程服用,等這一療程的吃完之後秋萍會再過來買。


    看著母親拎起一兜子的中藥走出醫院的背影,解風華喃喃道:“每次我都隻能這樣默默地看著她離開。”


    “別擔心,會好的。你要不要找個機會去試著和她說一說你重生的這件事?或許伯母她可以接受的。”印楠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但解風華搖了搖頭。


    盡管隻是遠遠看著,他就已經很知足了。她還活著,她願意接受治療,這就足夠了。至於到底要不要秋萍知道她還有自己這麽一個兒子,那並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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