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以前上學的時候,班裏的班長是一個學習成績特別好的人,一直都是班裏的第一名,偶爾考了個第二名,就跟天塌下來一樣,平時交朋友,也一定是跟那些學習好的人來往,要是有誰一時超過他了,表麵上不說,背地裏就發奮刻苦的讀,下次又是第一了,還假惺惺在那邊說,哎呀,其實我也沒怎麽學,就是一個不留神就考這樣了……


    忒虛偽!


    最叫賈璉受不了的人,班長看著他這樣的差生的眼神,從來都是鄙視裏帶著不屑,就跟看著什麽害蟲一樣,仿佛多看賈璉一眼,都能傳染上什麽病似的,平時催作業拉著個臉,管紀律時都要特地看他一眼——看得人直窩火,恨不能把人揍一頓才好!


    初二那年,賈璉班上轉來個轉學生,很會玩,跟賈璉一起打球出去玩,從來不落人後,本來所有人都以為,他成績肯定不好,班長就不止一次的說,那是跟賈璉一樣的混混,以後就隻能出去在社會上混,沒出息的人,可誰知道,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月考的時候考了第一,分數跟班長還拉開了十幾分,當時班長那臉色啊,賈璉到現在都還記得!


    在賈璉看,劉晟遠跟那個班長,簡直是一模一樣!


    好成績是他們自信的源頭,嫉妒一切可能超過他們的人,厭惡一切比自己好的人——無論是家世、成績、或者別人的稱讚,不能容忍有人風頭超過自己……


    這種人,很難讓人喜歡。


    賈璉不喜歡劉晟遠,不僅是他性格不討喜,還因為他和他那兩個狗腿子,九成九就是當日套黑袋打了原主的人。


    要不是這次被打悶棍,原主不會被賈赦認為是在外鬧事而受到責罰,也就不會因此得了風寒,更加不會因這一病就再也沒迴來——那個可憐的孩子,賈璉怎麽想,都覺得自己該給原主討迴個公道。


    劉晟遠這種討人厭的小孩,不讓他吃點苦頭,怎麽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原主?


    圍棋課之後是馬術課。


    要說馬術這種課程,對於學生來說,是貧富差距最大體現的一門課。


    古代馬匹可不便宜,一匹好馬所費的銀錢,有時候都夠一個小戶人家吃上一輩子了,早年就有一匹大宛名駒,開出了兩萬兩的高價,按照民間良田十兩一畝計算,一匹馬可以買上兩頃地,五百畝地就已經算的是地主,兩頃地,擱在小縣城,就能算是鄉紳之家了……


    當然了,這是最好的名駒,便宜的馬當然也有,比如那些老了不中用的駑馬,隻能拿來拉拉貨這些的,十兩銀子就能搞定了。正當壯年的貴一些,二十五兩左右,要是品種好些的,再往上升一等,驛站用的跑長途的馬再貴一些,富貴人家用的馬再貴一等,然後就是顯貴之家用的拉車的馬和男主子用的名駒,那價格,完全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賈家族學這樣的地方,要學騎馬,肯定是不能用那些低矮的駑馬的,清一色從馬市討迴來的河北良駒是榮寧二府掏腰包置辦的,哪怕是平日騎著出去也不會丟人,家境再好點的,準備給孩子養自己馬的則是自家再購置名駒給孩子,從小養著,熟悉起來,以後長大了,就是坐騎。


    賈璉賈蓉這些孩子的情況特殊一些,他們年紀小,族學裏的馬大多是成年馬,對孩子來說太大了,所以賈璉賈蓉開始上馬術課的時候,他們的長輩就給他們置辦下了小馬養在馬廄裏,比如說賈璉就有一匹自己的棗紅馬,是去年賈赦給置辦下來的,當時才一歲,賈璉跟它熟悉了一年,半年前就可以騎上去走幾圈,到現在馬兩歲了,長大了,可賈璉坐在上麵,隻要韁繩輕輕一拉,棗紅馬就會通靈性的停下來,危險性很小。


    賈蓉賈薔秦珂等人也有自己的馬,秦珂的馬快兩歲了,能騎著小跑一段時間,賈蓉的馬才一歲,隻能騎著讓人牽著走——可哪怕如此,他們這一行人,已然是全班其他人矚目的焦點。


    賈家為了培養孩子,雖然不遺餘力花錢置辦了十數匹良駒,可賈家宗學裏的學生,又何止十幾個?天地玄黃四個班,加起來孩子早就過百了,哪怕是四個班交錯了來用馬,那也是不夠的,所以其他家境不很好支撐不起買馬的學生,就得跟著其他人一起輪流騎馬,賈璉這個班級的學生年紀又小,馬術師傅讓挑的馬廄裏最小的幾匹馬出來,算一算,其他人一整節課下來,最多隻能騎兩次馬,而賈璉一行人呢,自己的馬,想牽著就牽著,想騎上去就騎上去,馬術師傅還特意過去教他們,叮囑他們該怎麽小心,注意哪一些……


    在馬術課上,賈璉一行人,永遠都是中心的焦點,哪怕劉晟遠論語背得再好,在這裏,也隻能乖乖跟著其他人一起,等待著輪到自己好摸一摸那些良駒,騎上去讓馬夫牽著走幾圈,時間呆長一點,都可能會引來同學的噓聲。


    往往這時候,賈蓉賈薔等人就會坐在馬上,嘲諷不屑的看著劉晟遠,然後意味深長的笑起來。


    久而久之,劉晟遠越來越不喜歡上馬術課,馬術越來越差,背地裏還死鴨子嘴硬的在那裏說什麽君子好靜不好動,騎馬是粗俗之舉,叫喜好馬術的同學噴了個半死。


    誰都明白,劉晟遠不過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羨慕嫉妒之下,說的違心之語而已。


    他人緣實在太差,他越是這樣,賈薔賈蓉幾個,就越喜歡在他麵前炫耀自己的馬。


    教馬術的關師傅是西北軍隊裏出來的,一身馬術讓人驚豔,曾經單腳站立馬上,全速狂奔,挽弓射箭,正中靶心,這一手徹底折服了賈赦賈珍等人,拍板留下他來教導孩子的馬術和箭術。


    這是一個聰明人,不同於陳夫子李夫子這些讀書人的清高,這個關師傅,不避諱的格外親眼賈璉幾個,還有幾個真正馬術箭術好的學生他也喜歡,格外關照,至於劉晟遠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孩子,則是他最討厭的。


    眾人集聚在小跑馬場中間,裏頭馬夫早就把馬匹牽了出來,健壯的馬匹油光水滑,眼光下,毛色微微泛光,那漂亮的弧度,健壯的四肢,無一不表示這這些馬匹的精良。


    賈璉等人的小馬和年輕馬匹另外放在一邊,雖然體型比那些馬匹小一些,但精神頭都很足,跟賈璉這些主人似乎也很親近,看見賈璉等人,嘶鳴一聲,就想衝過來。


    關師傅笑眯眯的給賈璉等人打了個眼色,眾人趕忙就衝著自己的馬匹跑了過去,賈璉摸著自己的棗紅馬驚風,心底的滿足勁兒就別提了。


    這是一匹馬啊,屬於他的馬!天,看看這弧度,看看這四肢,再不懂行的也知道這是好馬啊!


    擱現代,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有一匹自己的馬。


    馬夫扶著他坐上馬鞍,賈璉控製著韁繩,先前還有點小小的害怕,然後慢慢的,這種驚慌就散去了,他輕輕夾了一下馬腹,驚風接收到指令,帶著人慢慢的走著。


    居高臨下的感覺很有些奇怪,身子隨著馬兒的動作小幅度搖晃著,略微有些驚嚇,賈璉小小抓緊了韁繩,馬兒感覺到,噴口氣停了下來。


    賈璉都有些驚喜了,好聰明的馬兒!


    他稍稍放下心,再次催動馬兒,棗紅馬慢慢悠悠又走起來,繞了好兩圈,賈璉開始習慣起來,就讓馬夫站到一邊,自己小心拉著韁繩,催動著馬兒小跑起來。


    那是一種賈璉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覺。


    騎在馬上,四周沒有跟你平行的人,奔跑在小道上,身體隨著馬匹的跑動而略有些顛簸,有種坐著街頭柴油三輪車的感覺,可鼻尖聞到的卻不是刺鼻的柴油味,而是空闊天地間,花草的氣息,清風浮動著麵頰,說不出的舒適。


    賈璉抬頭看著天空,碧藍的天空澄澈幹淨,潔白的雲朵一塊塊的飄著,賈璉突然想起小學課本上說的,雲朵像棉花糖一樣,低聲笑起來,還真像!


    想起了棉花糖,不由自主的,思緒就想起了小時候村裏趕集市那種賣棉花糖的人,不同於後來那種五顏六色的包裝很好的棉花糖,賈璉小時候的那種,隻是很簡單的一個機子,賣糖的人把白糖倒進去,然後踩動機器,竹簽繞著糖絲,一圈圈轉下來,一個白白胖胖散發著甜絲絲味道的棉花糖就好了。


    賈璉那時候饞啊,家裏沒什麽好東西,難得吃個棉花糖都跟過年一樣高興,他奶奶這時候就會罵,罵他嘴饞,罵他媽受不住,反正囉囉嗦嗦的沒個好話……


    賈璉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想起了那些,他隻是環顧著四周,周圍沒有人跟他並行,他忽然就覺得自己很孤單。


    雖然現在過的日子是現代完全不敢想象的,可這個時代,對於他,卻是全然的陌生……


    眼底裏不知怎麽的突然有水光湧動,賈璉伸手去擦,突然也不知道的,後麵有人撕心裂肺大喊起來:


    “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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