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到哪裏去?”


    煩人的聲音從後麵追上來。不能在警局前麵打他,腳又痛到跑不動。透愈想愈煩悶,但不管怎麽走都甩不掉背後的人,他隻好停下來轉過頭。


    “你很煩……”


    話還沒說完他人就滑倒了,受傷的右腳又使不上力,透整個人跌坐在雪地上。感到自己的右手被抓住,他抬起頭來迎視到男人驚慌的目光。


    “別碰我!”


    他怒吼著甩掉男人的手,賣力地獨自站起來,但剛才跌倒的時候大概又扭到了吧,右腳踝痛得更厲害了,連一步都踏不出去。


    “警察告訴我,你因為失去記憶,完全不記得這六年間的事。一下子過了這麽久,你一定感到很不安吧?你就當整理這六年的事,跟我一起來吧。”


    “拜托你”,藤島低頭請求。橫飛的雪打濕了透的衣服。如果現在不是晚上,如果現在沒下雪,如果右腳沒這麽痛……如果一切不是這麽絕望……他一定會把眼前這個男人毆打一頓之後離開……可惜他做不到。


    透緩緩低頭看著自己被雪染白的腳邊。


    “我去開車過來,你在這裏等一下。”


    他感到背上一陣溫暖。抬起頭來,隻看到藤島往後退了一步。


    “我馬上迴來。”


    透還來不及把身上的衣服還給他,藤島已經走迴警局。黑色大衣在冰冷的雪中顯得格外溫暖,透輕輕拉攏襟口,似乎可以感到些許人的體溫。


    藤島和透在戶籍上是兄弟,卻沒有血緣關係。透是藤島父親所認識的酒家女的兒子,為了跟自己的妻子作對,他故意把這個生父不詳的私生子接迴家來。


    透在十歲那年被藤島家領養,在十八歲之前的八年間,一直相信藤島的父親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直到高中三年級的冬天,藤島父親去世後,他被養母辱罵“寄生蟲”才知道真相。從那一天開始,他就跟藤島家斷絕關係。


    而藤島啟誌是藤島家的長男,比透年長六歲,家裏領養透的時候,他還是個高中生。


    對不受歡迎的透來說,唯一溫柔待他的隻有藤島一人;卻也因為藤島的關係,透嚐到了遭受背叛的滋味。


    車窗外的景色幾乎都是雪的殘影。坐上車的透並沒有問藤島要去哪裏,反正問了也不知道,他不想跟藤島說話。開了四個小時,等雪快要停的時候,車子才開進一幢高大建築物的地下室。


    “到了。”


    藤島把車停好後,朝通往樓上的電梯走去,透拖著發痛的右腳跟在他身後。一坐進電梯他就有不祥的預感,到了五樓電梯門一開,馬上印證自己並沒記錯。那熟悉的通路和圍欄,以及門口的顏色——這裏是他兩天前離開的那個房間,也是惡夢開始的地方。


    進去後一看到客廳的沙發,透就像崩潰似地倒坐下來。他的右腳踝仿佛心髒跳動般抽痛個不停。等藤島走出客廳,他便雙手抱著頭,因為連太陽穴也開始痛起來了。


    “這個……”


    透抬起頭來,看到藤島手中拿著一件藍色上衣。


    “隻穿一件襯衫會冷吧?暖氣還要過一會兒才會暖。”


    看到透不接過,藤島就把衣服放在他的膝蓋上。透不領情地把衣服掃到地上,藤島隻說了句“既然你不冷就好”,便撿起衣服披在沙發背上,然後到透的對麵坐下。


    “這兩天弄得你很累吧?或許你想休息,不過我們先談談吧。”


    壁上的時鍾指著午夜兩點,但透毫無睡意,他更想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


    在短暫的沉默後,藤島唿出一口氣開始說話。


    “你真的不記得,因為交通意外而失去記憶的事嗎?”


    透沒有迴答,隻定定地看著腳邊。這房間的暖氣完全沒發揮作用,實在很冷;剛才那件上衣雖在伸手可及處,但既然拒絕了,就怎麽也不能再拿迴來穿上。


    “那麽,你應該連失去記憶的這六年來都跟我住在一起,以及當上糕點師父的事也不記得了吧?”


    聽到“跟我住在一起”這幾個字,透驚愕地抬起頭。失去記憶的自己,怎麽偏偏跟這家夥住在一起?還有什麽糕點師父,到底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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