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鸞看著他涕泗橫流的模樣,眼中滿是嫌惡,她往後退去一步,搖頭冷聲道:


    “金建德啊金建德,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麽樣子了?”


    “一個大男人,卻在朕麵前哭哭啼啼,像什麽話!”


    “口口聲聲說要為朕開路迴金陵,你但凡真有本事,朕何至於今日還在這裏!”


    “待在這破舊狹小的皇宮!”金風鸞張開雙臂,鳳目在殿內一番掃視,眼中怒火更盛。


    金建德又往前爬出幾步,而後一把抱住金風鸞的腿,哭泣道:


    “陛下,微臣從來都沒有求過您一件事。”


    “如今隻求您饒永寧一命,隻要您發個話,隻要永寧能活下來,您就是要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願意....”


    金風鸞惱怒的抽出一隻腳,跟著一腳踹在金建德臉上,手指著他大罵道:


    “滾開!”


    “你就是個無用之人,朕讓你辦的那些事,有哪一件你辦成了?”


    “你就是個廢物!一點用都沒有的廢物!”


    “隻會在朕麵前哭哭啼啼,當初在雁落山丟了這條腿後,朕見你就沒個男人樣了!”


    “你現在這副模樣,朕隻覺得惡心!”


    明明是溫暖春日,可此刻當這些話傳入耳中,金建德隻覺空氣的溫度都降了三分,地麵是如此冰冷,冷到他那貼在地上的半條斷腿愈發疼痛。


    但身體的疼痛他已經不在意了,抬頭看著那張怒罵不止的臉,看著那一對風目中毫不掩飾的嫌棄與憎惡。


    金建德渾身僵硬,便是連哭聲都止住了,他直愣愣的看著金風鸞的臉。


    這雙眼睛,又有哪裏像母親呢?


    “朕叫你放開!你聽到沒有?!”


    “你這沒用的東西,一事無成,什麽都做不好,還敢來為那畜生求情!”


    金風鸞看著一言不發的金建德,心中愈發惱怒,一巴掌扇在了他臉上。


    那金鑄珠綴的指甲套劃過金建德的臉,將那張淚痕滿麵的臉劃出幾道血痕,血珠從傷口中溢出,金建德失魂落魄的低下了頭。


    “這畜生犯下如此惡行,天人共誅!”


    “若是旁人,朕必然要將她淩遲處死,大卸八塊!”


    金風鸞抽出另一隻腳,接著再度踹在金建德垂下的頭上,這滿含怒意的一腳將他的頭磕在地上,發出“嘭”的一聲響。


    “她殺了建忠,還差點殺了平武,這種畜生,朕賜她一個好死,便是朕大發善心了!”


    “你竟還來替她求情?!朕看你是蠢到了極點!”


    “丟了條腿,連腦子也丟了嗎?!”


    “建忠為朕帶來這些洋人的援助,他在盡心盡責的為朕分憂,如今他這一死,朕又去一臂,你說!朕今後還能用誰?”


    “難道要朕用你這個隻會哭哭啼啼的廢物嗎?!”


    金風鸞一腳接一腳的踢在金建忠身上,昨夜發生的事已然讓她憤怒不已,而金建忠的表現更讓她大失所望。


    他擅作主張,意圖放走那些刺客,這無疑就是背叛!


    假若他心中有一絲一毫為自己著想,今日就不會前來求情,顯而易見,他就是個既無能又愚蠢的廢物。


    金風鸞怒到了極點,脫口而出罵道:


    “你不如建仁建忠半分!”


    挨踢的金建德趴在地上,滿是鮮血的臉緊緊貼服在冰冷的地麵。


    若是從前,這應是最夢寐以求的享受。


    但如今,這每一腳都讓他痛苦萬分,這冰冷的話語,已讓他清晰的明白自己在金風鸞心中是怎樣的一個人。


    一無是處,無能至極。


    “嘶——”


    金建德深吸一口氣,努力抬起頭看向金風鸞。


    映入眼簾中那嬌美的容顏已經不在,他隻覺猙獰醜陋。


    就好像這張臉的麵紗脫落,亦或者吹散了臉上的霧。


    他從未如此清晰的看清楚這張臉。


    這張麵容之下,就是個自以為是,目光短淺,愚昧無知的蠢婦!


    自己這麽多年,就為了這麽個蠢婦鞍前馬後,為她做了那一件件蠢事?


    而即便如此,這蠢婦卻把自己貶得一無是處,仿佛連條狗都不如!


    金建德手支著地麵,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搖起了頭。


    可笑啊!天底下竟有如此可笑之事!


    下一瞬,他突然大叫一聲:


    “閉嘴!”


    正在大罵的金風鸞嬌軀一震,她一臉驚色的看著金建德。


    “你在說什麽?”


    “你叫朕閉.......”


    話未說完。


    “閉嘴!!”又是一聲大喝。


    金建德逐漸爬起,坐在地上手指著金風鸞:


    “我叫你閉嘴!你才是那無能.......”


    在門口等著的禦前侍衛們早已察覺不對,連忙進殿一擁而上,一人捂住金建德的嘴,一人喝罵道:


    “不得對陛下無禮!”


    金建德奮力掙紮,但侍衛們實在太多,他被緊緊按在了地上。


    金風鸞胸口劇烈起伏,麵容怒到變得扭曲。


    半響後,她才怒聲喝道:


    “打!給朕狠狠得打!”


    侍衛們略有遲疑,金風鸞跟著又喝一聲:


    “聽到沒有,打!”


    侍衛們不再猶豫,當即拳腳招唿了上去,不過顧及這是慶王之子,他們當然也留了分寸。


    但在金風鸞麵前,自然還要表現出一副賣力樣子才行,因此落下的拳腳即便不會傷到金建德性命,也打得他渾身都是傷。


    金建德被捂著嘴,身上挨著拳腳,嘴中不斷哼叫,眼睛都瞪出了紅血絲。


    而這個眼神讓金風鸞愈發憤怒,她快步上前,繞到了金建德的下半身,一腳踩在那條斷腿上。


    “嗚!!”


    強烈的痛楚讓金建德渾身發起抖來,嘴中嗚咽出聲,侍衛們也有些慌神,一人開口道:


    “陛下....小王爺他....”


    “住嘴!”


    “竟敢對朕不敬!找死!!”


    金風鸞怒斥一聲,踩著腳狠狠的扭了扭,直痛的金建德臉色扭曲。


    待看到金建德臉上汗如雨下,毫無血色時,金風鸞這才抬起腳,跟著往前走去一腳踹在了他額頭上。


    “陛下,保重龍體。”侍衛們擔心金風鸞真的殺了金建德,急忙開口道。


    畢竟金建德若是死了,那慶王事後肯定饒不了他們。


    金風鸞看著金建德這副慘狀,心中的怒火也消退些許,她一甩袖袍,怒聲道:


    “押迴王府,給朕監禁起來!沒有朕的命令,不得讓他出房!”


    “待南港的事了卻,朕再和他算賬!”


    “是,殿下!”侍衛們抬起遍體鱗傷的金建德往外走去。


    剛到門檻處,金風鸞突然又冷聲道:


    “金建德,你聽好了!”


    “朕已傳下聖旨,那孽障,必死無疑!你別想再費功夫了!”


    聽到這句話後,金建德瞳孔一縮,山唿海嘯般的痛楚席卷全身。


    但此刻,他已喊不出一聲。


    無論是父親,還是眼前這個曾經最為崇愛的女人,如今卻像是一個個麵目可憎的惡鬼。


    不,整個金家,這個王朝,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皆是那隻為自己,毫無感情可言的惡鬼!


    大壓小,強淩弱,即便是在一家中,也同樣如此。


    得到兵權的大哥金建仁出現了謀朝篡位的想法,與洋人打成一片的三弟金建忠高高在上,誰也不放在眼裏。


    父親心中隻有自己,他隻想要長治久安的榮華富貴,當初秦澤殺來金陵,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將大哥當做棄子,如今為了洋人,他同樣可以將女兒舍棄。


    而眼前這個蠢婦,為了那可笑的皇位,可以舍棄一切,什麽都不在乎,即便是充當洋人的傀儡,她也心甘情願,隻要她還是那個所謂的“陛下”。


    不,以她的愚蠢,她可能都料想不到這些今後這些有可能發生的事。


    哀莫大於心死,金建德不再有任何期待。


    出了皇宮,被堵住嘴,綁著身押上馬車,金建德失去神采的眼睛無神的看著漆黑的車簾。


    這昏暗逼仄的環境,這身體與心中的疼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當馬車外的風聲愈發響亮,甚至吹得馬車窗口簾帳掀起一角,金建德的目光從那窗口縫隙向外看去。


    風聲強勁,吹得地麵飛沙走石。


    於此刻,他歪著腦袋靠在馬車上,滿是鮮血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心中喃喃說道:


    “來吧,秦澤....”


    “早點來吧....來把我們,給毀得...幹幹淨淨.....”


    ——


    “嗯?叫我是為了什麽事?”


    正在航行的艦船中,身處於船艙床上躺著的秦澤扭頭看向走來的許諸。


    “主公,我們看到了一支船隊。”


    船隊?


    秦澤心中嘀咕一聲,從床上坐起。


    “知道了,我出去看看。”


    秦澤走出艙室,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那璀璨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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