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夜裏我在睡夢中聽見嬉皮嘔吐的聲音,它的窩裏窩外滿是稀粥,屋子瀰漫著難聞的氣息。清晨它已差不多吐盡了食物,趴在一處不肯動彈。我想:吐出來就好了。它太頑皮,總不肯呆在家裏,常搞得自己很狼狽。然而這一天它一直在幹嘔,肚子裏沒有東西,胃液也吐出來了,屁股上糊著一片拉的稀屎。它不肯呆在一處,四處亂爬,屋裏被它搞的很不堪。晚上我們給它熬了綠豆湯解毒,它卻不肯喝,強灌一點馬上吐出來。


    星期三:我起床帶它到寵物醫院看病,大夫把它綁在架子上輸液。嬉皮漸漸精神起來,來迴扭動身子不肯被束縛,我看有希望。迴來後它安穩的睡下了,但是下午又開始嘔吐腹瀉,把剛剛注入的生理鹽水也給吐出來。它渾身臭極了,仍要亂爬,我們把它關在陽台上。晚上我對母親說,嬉皮快死了。母親不耐煩地說,死了拉倒!


    星期四:我又帶它去寵物醫院,大夫給它測體溫,隻有35度,而貓的正常體溫是38到39度。大夫告訴我,前段時間有很多流浪貓死了,不知道是貓瘟還是有人投毒。又給嬉皮輸了更好的抗生素,它似乎又有力氣了,扭動身子不肯老實。迴來後它躺在窩裏不動彈,尿也直接撒在窩裏。晚上我看見嬉皮從窩裏努力爬出來,側歪著身子一搖一擺往喝水的地方爬。我萬分驚喜,連忙倒了溫水放在它的麵前,它低下頭用嘴唇飲一下水麵,盡力吞咽的樣子,然而馬上又嘔出來。它奄奄一息地望著眼前的水盆。我喚它的名字,它看看我,想“喵喵”地叫一聲,但是聲音卻沙啞的幾乎聽不見。母親叫我煮些魚湯,她這時的麵色也變得憂戚。嬉皮並沒有喝下魚湯,灌一點吐一點。這兩天大衛在家中消失了,仔細找時發現躲在角落裏叫也不肯出來,我們愕然發現大衛也兩天沒吃東西了,放在盤子裏的貓糧一點沒少。


    星期五:我一夜都聽見嬉皮急促的唿吸,半夜它爬出窩來,我下床發現它尿了,換了墊子又抱它迴去。近黎明的時候,它又爬出來,嘔出了身體裏最後一點水分,酸臭的液體中夾雜著殷紅的血跡。它無法站起,躺在冰冷的水泥泥板上抽搐。我連忙起來抱它迴窩,當它僵挺的身子一靠到鬆軟的墊子上,忽然變得安靜了,沒有了急促的唿吸,仿佛一個剛剛睡去的孩子。嬉皮死了,它死在了黎明前的晚上,沒有看見新一天的太陽。母親起床過來看看說,還活著,眼睛好像在動!一會兒又看看說,身子已經硬了。我直挺挺地躺在被窩裏,既不睡也不起。母親說,她一閉眼就想起嬉皮跳上她的床頭衝著她喵喵叫,要麽就是她到外麵一喊嬉皮的名字,它馬上從很遠的地方歡天喜地的跑過來。我依舊躺著。


    上午我們把嬉皮僵硬的屍體用溫水裏洗淨,用暖風機吹幹。它的麵相一直很難看,一邊的牙齒呲在外麵,嘴唇上是淤血,毛色灰暗,皮膚緊縮。可以肯定它是中毒而死,而且極可能是人為投毒。我們把大衛抱過來看它最後一眼,這是它曾經的“孩子”和後來的丈夫。大衛馬上掙脫母親的手跑開了,一天沒有再露麵。我借來撬棍和鐵杴,在門口嬉皮經常玩耍的花壇裏挖了一個坑,用報紙把屍體包裹起來,放在裏麵用土填平。我們的緣分就這樣盡了,就像我那已逝的愛情。


    我是上個星期迴到家裏的,然而與上次不同,我一踏進家門就感到無比溫馨愜意,一切都變得那麽美好。這種幸福感如此充盈,是我此生少有的,以至讓我懷疑它的真實,我甚至在想:不會樂極生悲吧?如今果然應驗了,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常態,我不知道。


    星期六:即今天,我早晨醒得很晚,這是我一個星期以來睡得最熟的一個晚上。吃過早餐,我不自覺地出門來到花壇邊埋葬嬉皮的地方,似乎擔心夜裏有什麽東西把坑刨開。一夜的寒風已經將土凍實,園裏的草木顯得更加凋零,然而它旁邊的塔鬆卻依然蒼翠,一副傲骨嶙峋的樣子。迴來以後我作此文,祭奠我們一年多的緣分,就像祭奠我那已逝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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