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番二人,又快速移開目光,若是俞桃不站出來,興許他還不會察覺到其中有何貓膩,但偏生俞桃在最不合時宜的時候跳出來,讓他不得不深究。


    此事背後隱藏著什麽秘密,讓這兩人如此急於掩蓋?


    看來,不應當再把俞杉留用,一個離了心的下屬,早晚會給他帶來麻煩。


    幾人心思各異,各懷鬼胎,卻都不約而同地裝出和平的假象。


    薑小薇見皇兄終於答應自己的懇求,似是如釋重負一般鬆一口氣,又捂著胸口,強忍著心口的刺痛,露出一絲柔弱的笑來。


    不等薑小薇開口,君鈺便關切道:“皇妹身體未愈,便莫要在外走動了,這賞雪宴也散了,皇妹便迴宮好好養病。”


    “薇薇都聽皇兄的。”薑小薇乖順地點點頭,又有些愧疚道:“都是薇薇的不是,打攪了皇兄的雅興……”


    “薇薇這是哪裏話,不過區區一個宴會罷了,今日之事皆由皇兄而起,皇兄還要跟你賠個不是,都是皇兄的疏忽。”


    兄妹倆又裝模作樣地寒暄一番,薑小薇這才迤迤然迴宮。


    縱然此事表麵算是揭過了,但墨白心中卻疑竇叢生,為免打草驚蛇,他隻是靜觀其變,並未讓人發現異常。


    墨白的懷疑很快得到驗證,當晚他派去盯梢的人便通報,說是被逐出宮的小夏子在家中上吊自盡了。


    這太異常了,君鈺若隻是為了給薑小薇出氣,有幾百種法子讓他生不如死,大可不必如此迂迴。


    墨白連夜派人調查,從薑小薇宮中搬炭盆的小宮女口中得知,當時送炭的另有其人,而那人分明是武將衣著,身材氣質與宮中的小太監大相徑庭。


    墨白讓人拿出俞杉的畫像指認,得到肯定的迴答後,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隻是他卻不願意相信,俞杉竟會傷害公主!


    俞杉傾心於公主,墨白想不通他傷害薑小薇的理由,難道是發現了自己與殿下的私情,因此由愛生恨,得不到便毀掉?


    除此之外,墨白再想不出其他理由,不管俞杉的動機為何,他既然敢傷害公主,便該想到與他為敵的後果。


    俞杉能攀上四皇子的高枝,那也算他的本事,墨白和四皇子早晚都會兵刃相對,想到這一層,他反而不那麽急著對付俞杉,若是留著他,興許能替自己省不少事。


    墨白並未當麵找俞桃對峙,他更不想從俞杉口中聽什麽狗屁托辭,待四皇子倒台,俞杉自然跑不了。


    俞桃自以為沒有暴露,一如既往在墨白麾下效力,並且有意無意地說著四皇子的好話,殊不知墨白早就盯上她,甚至故意將一些重要的事務交由她處理,製造出俞杉深受器重的假象。


    相比於處理掉俞桃,墨白目前尚有更緊要的事——不日便是他的及冠之禮,照靖國公夫婦所言,待他年滿二十,便要恢複身份,承昭帝也會昭告天下。


    墨白唯一擔心的便是怕薑小薇得知真相後,會承受不住,因此,他決定,在他的身份曝光之前,將薑小薇送出燕京。


    待京中一切塵埃落定後,他會為她偽造一個身份,讓所有人都以為秦國公主並非皇室血統,如此,他便能光明正大地迎娶她做自己的皇後,她也不必受天下人恥笑。


    至於兄妹相奸的罪名,等到了地獄,由他一人承受便罷。


    墨白為薑小薇安排好了一切,讓專為薑小薇診治的北狄大夫尋了個說辭,稱江南一帶有種草藥能治愈喘疾,隻是難以保存,送到燕京藥草便失了效力,希望薑小薇能前往江南療養。


    薑小薇不疑有他,相信了大夫的話,卻有些舍不得墨白,墨白剛還朝不久,她便要下江南治病。


    “待殿下痊愈返京,卑職定會在城門口迎接殿下歸來,待到那時,誰也不能將殿下從我身邊奪走。”墨白最見不得薑小薇難過的模樣,他將眼淚汪汪的小公主摟進懷中,拍撫著她纖薄的脊背,輕聲細語地安慰。


    “可是……明日便要出發,這也太趕了……不若待你生辰後我再去,也不差這幾日。”薑小薇蹙著柳眉,滿眼的不情願。


    “傻瓜,大夫不是說了麽,此時下江南恰好趕上那藥草生長旺季,這一兩日都極為珍貴,若是再晚些時候,隻怕又生出什麽變數來。”


    墨白又何嚐想讓她離開京城,然而他卻不願意讓她再受到一點傷害和打擊,不論是他的身世,還是朝中即將掀起的腥風血雨,他從未想過讓她去麵對這些。


    此番俞桃的舉動,也是給他敲了個警鍾,讓她留在燕京,隻會將她置身風暴之中。


    讓她遠離京城,是最好的辦法。


    他的公主,隻要住在富麗堂皇的宮殿,受萬人敬仰便夠了。


    薑小薇盡管難過,但也知道這是不得已,往日父皇費盡心力想為她治病,卻都無從下手,如今終於有了法子,她應當高興才是。


    “我省得的……隻是……”舍不得你罷了。


    薑小薇低著頭,撅著小嘴,卻未將話說完。


    聽出她的未盡之語,墨白心尖有些微微發燙,對女孩滿腔的情感無處宣泄,在胸口悄然躍動翻騰著,似乎急於尋找一個出口。


    先前木炭引得她喘疾複發,至今尚未恢複,此事墨白絕不會就此輕輕放下,如今俞杉得意隻是一時,他早晚會將什麽俞杉四皇子之流一窩端掉!


    薑小薇並不知情郎心中所想,隻是依偎在男人懷中,小手打著圈兒撒嬌道:“那等我到了那邊,你要時時給我寄書信!要隨時想我掛念著我,知道嗎?”


    “好——都依你。若是想你便寄出一封信,隻怕我成日都不用幹旁的了。”墨白寵溺地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尖。


    “哼……你最好是,若是讓我發現哪日少了封信,你便等著挨板子吧!”薑小薇嬌嗔地輕錘了他一下,心裏卻甜絲絲的。


    ……


    墨白趕在他誕辰日之前,將薑小薇送出了燕京城,而燕京內,除了承昭帝,再無一人知曉薑小薇離開京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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