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鎮國公說他是“龍子”之時,墨白隻覺得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一股冷氣自下往上倒灌。


    他聽到了什麽?


    什麽龍子?


    是說他不是父母親生的,而是陛下的兒子?


    這……這怎麽可能!


    墨白下意識的反應便是拒絕接受,這怎麽可能?!


    若是他是陛下的兒子,那殿下呢?


    那他們豈不是……


    兄妹?!


    這幾個字剛浮上心頭,墨白便隻覺眼前一陣發黑,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你們……在說什麽?”墨白白著臉,用盡全力扶住門框,讓自己不至於在這倒下。


    “墨白!你……你怎麽在這裏?”國公夫人麵色一驚,連忙擦了擦眼角的淚紅著眼站起身。


    看到墨白一臉震驚的模樣,鎮國公自知瞞不住,無奈長歎一聲,坦然道:“你都聽到了?哎……左右如今也瞞不了多久了,半月後你便年滿二十,屆時你就是陛下的五皇子君鈺,要迴到皇室,不再是墨白了。”


    “你們把話說清楚!什麽君鈺!這怎麽可能!這不可能!”墨白紅著眼睛,他多渴望能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甚至在心中希冀這不過是父母和自己開的一場玩笑。


    然而鎮國公夫婦怎麽可能拿這樣天大的事開玩笑,夫妻二人無奈,隻好將當年的事情向墨白坦白。


    “實在不是我們不願說,而是大師說過,此事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則你便會有性命之憂,也因此陛下當年才迫不得已讓五皇子‘早夭’。”


    墨白從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他不想要皇子的身份,不想要滔天的權勢,他隻想要娶到心上人為妻。


    可是命運似乎跟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他心心念念想娶迴家的愛人,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原本在邊關支撐著他的甜蜜迴憶,在此時卻化為毒液,瞬間將他反噬。


    被命運無情地玩弄於股掌之中,得知真相的墨白仿佛瞬間被抽空了所有的生命力,目光空洞地盯著前方。


    夫妻二人完全沒料到墨白知道真相後,會是這樣一副木然的表情。


    畢竟,皇子身份高貴,以陛下對墨白的寵愛,甚至有可能立他為儲君,這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墨白卻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難以置信。


    墨白再不願接受,這也是事實。


    是了,他從前就十分疑惑,為何自己的名諱分明犯了那位早夭的五皇子的忌諱,陛下竟然毫不在意,父母也從未提過更名,原來……


    他便是五皇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進宮的,腦子裏渾渾噩噩一片混亂,等他迴過神來時,他已然跟著鎮國公府的馬車,進了宮。


    得知墨白今日班師迴朝,宮裏一早便忙碌著準備晚上的慶功宴。


    消息傳進了棲月宮,小桃甚至比薑小薇還要激動,絮絮叨叨地挑選著慶功宴上殿下要穿什麽好。


    “這件太素了,殿下應當穿豔色些才好看!這件款式不時興了,京城裏那些個小姐都不穿了!這件不行!這件也不行!”小桃對著宮女手中的衣服一頓挑挑揀揀,對晚上的宮宴,她簡直比薑小薇還要上心。


    “今晚的慶功宴是父皇犒賞三軍,本宮不過是個看客,你做甚操這份心?”薑小薇有些啼笑皆非。


    “那可未必。”小桃將衣服比劃來比劃去,興奮道:“殿下不是說了,世子迴京便求陛下賜婚,還有什麽時機比今晚更好?依奴婢看,世子定然會在今晚的慶功宴上求皇上賜婚的!”


    “你這鬼丫頭!”薑小薇小臉微紅,被說中少女心事,嬌羞無限地嗔了小桃一眼。


    小桃為薑小薇精心打扮了一番,薑小薇身著嫩黃色宮裙,頭戴點翠步搖。美人略施粉黛,額間一朵豔紅色花鈿點綴,襯得她眉目如畫,粉腮似雪,水眸清澈透黑,含著如水的柔情,令人見之深陷。


    小桃癡望著薑小薇,竟是有些看呆了,薑小薇輕輕用手敲了一下她的頭,小桃這才反應過來。


    “殿下!殿下真是太美了,奴婢敢保證世子見到殿下,定然恨不得馬上把殿下娶迴家!”


    “說什麽話呢!真不知羞!”薑小薇紅著小臉,看著鏡中嬌豔的美人兒,左右仔細檢查著自己精致的發髻,而她的心兒早已飛出了棲月宮。


    這個時辰,想來他應當是已經進宮了吧?


    開宴前一刻鍾,薑小薇在宮人的簇擁之下,前往舉行宮宴的紫華殿。


    “秦國公主駕到——”


    隨著宮人們一聲聲傳唱,薑小薇走進了紫華殿,群臣皆是齊刷刷起立跪拜,“參見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


    薑小薇在跪地俯身的人群中,輕易便找到那道身影,墨白作為大功臣,今晚慶功宴的位置在承昭帝右下首位。


    承昭帝尚未到,薑小薇走到自己的案幾前坐定,這才抬了抬手,揚聲道:“平身。”


    薑小薇話落,群臣這才紛紛起身,坐迴座位。


    不少人悄悄抬頭偷覷殿下芳容,隻是讓人失望的是,殿下依然帶著麵紗,將下半張臉遮擋得嚴嚴實實。


    隻是上半張臉已足夠驚豔,一雙含情鳳眸水光瀲灩,額間一點豔紅花鈿,無一處不豔,無一處不美。


    薑小薇目光悄悄看向墨白的方向,半年多未見,他的身姿更加挺拔了,興許是常年殺敵征戰,他眉宇間多了更幾分令人難以接近的血煞之氣,麵龐冷硬得旁人莫敢靠近。


    本以為墨白也定然會與自己對視,誰知墨白隻是埋頭喝酒,竟是未往薑小薇的方向看上一眼。


    她柳眉微蹙,心中頗有不虞,難不成這麽久的日子以來,就隻有她一人被思念著遠在關外的他?


    在薑小薇失落之時,墨白心中卻飽受煎熬,方才殿下進來時,他第一眼便望見了她,許久未見,她變得更美了,像是一朵盛放得正嬌豔奪目的花,令人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隻是,墨白做夢都期盼著的重逢,卻讓他心痛如絞,每多看她一眼,他的心便像被放在火上炙烤,他該死,殿下是他的妹妹。


    隻怪皇帝當年並未對外公布薑小薇不是他的女兒,隻以為皇帝體恤薑家,賜公主薑姓。


    墨白沒有勇氣看她哪怕一眼,甚至連唿吸都變得困難,他強打精神,才沒讓自己失態,隻是一口又一口灌著酒。


    俞桃敏感地察覺到墨白今晚的異常,分明在關外之時,他幾乎是數著日子過來,盼望著迴到燕京的那日。


    然而,今日迴到了燕京,他卻並未如她想象中那般迫不及待,甚至薑小薇出現在宴上,他也未多看一眼。


    他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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