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目前為止,死在他左手槍下的人,夜無缺是最掉檔次的一個。


    祁夜閉上眼睛,修長的手指,按下槍栓。


    子彈快到極致,筆直的朝著一個方向射過去,犀利,鋒銳,勢不可擋!


    “碰”的一聲,子彈射入人體。


    “咚”的一聲,人體墜地。


    “當啷”一聲,狙擊手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三聲響動過後,整個世界歸於一片沉寂。


    沒有了雨點一樣的子彈,沒有了男人瘋狂的大笑聲,沒有了令人害怕的下一秒鍾就會被炸到粉碎的恐懼。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他大字型躺在陽台上,渙散的目光幾次想要努力看清模糊的藍天和陽光。


    怎麽忽然看不清了呢……


    什麽東西從額頭流下來……


    很……熟悉的味道……


    那是……血……


    他的……血……


    迷糊的神智中,那個惡夢再次進入腦海,小小的孩子歡喜的推開門,高興的喊著娘,想要告訴她,他終於學會了彈那首曲子——


    世上隻有媽媽好……


    可是他的媽媽呢?


    那個吊在半空中的人是誰?


    穿著白色的衣服,頭發長長的散在後麵,舌頭伸的長長的,眼睛凸出,神情猙獰又恐懼的吊死鬼是誰?


    他溫柔端莊的母親不是這個樣子的……


    最愛他的媽媽,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他被嚇得哇哇大哭,那個老太婆告訴他,他的母親在外麵偷……人,她犯了罪,所以她該死。


    她死了,他被那個他叫祖母的人養著,她不會抱他,不會親他,不會誇讚他,甚至從來不對他笑。


    她隻會一遍又一遍的讓她學習怎麽做炸彈,怎麽打槍,學不會,打不會,會被關小黑屋……


    他不想去小黑屋,那個吊死鬼會來找他……


    他不想去……


    所以他努力做好她說的每一件事,殺人殺人再殺人……


    有年幼的嬰兒,恐懼的女人,無辜的孩童……


    隻要不讓那個吊死鬼來纏著他,他誰都可以殺……


    沾滿鮮血的雙手,被磨掉了的人性,他的夢中,永遠都隻有那個恐怖的吊死鬼……


    不要來找他……


    不是他害死她的……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憐憫的歎氣,一隻溫柔的手,忽然輕撫過額頭。


    誰的手這樣溫暖?


    誰的動作這樣溫柔?


    他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


    一個女人忽然出現在眼前,巧笑嫣兮的模樣,她溫柔的親吻他的額頭,“無缺,到娘這裏來……”


    兩行淚水,從他的眼角流出來……


    那個吊死鬼……


    是母親啊……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肯承認這個事實……


    那是……


    他的母親啊……


    “你活了半輩子,卻沒有一個人真正愛你關心你,你究竟為什麽要活著?”


    不——


    不是這樣的——


    他張了張嘴,想要大聲的告訴她——


    他有人愛的!


    他也是……有人愛的……


    他努力將眼睛瞪大到極致,目光終於再次清明,他看見葉微瀾站在他身邊,眼睛裏有些淡淡的憐憫,她的嘴巴動了動,說了一句話。


    “是,她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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