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下,笑容裏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東西,他把小雪抱起來放在身上,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頰,嫩滑帶著溫度的肌膚似乎讓他著迷;“我也有過一個像你這麽大的女兒,但是她已經離開我很久了……”


    “因為貧窮,”沒等小雪問,修已經給出了答案,他一張臉上唯一可以看出形狀的眼睛,散發著兇狠的光芒:“像你這樣出身的人,是沒有辦法理解貧窮帶給人的苦難的!因為窮,連飯都吃不飽!因為窮,得時刻遭受那些有錢人的羞辱!因為窮,這一輩子都無法在人前抬起頭來!因為窮,我喜歡的女人用看狗一樣低賤的眼神看著我!因為窮,那些人渣對我肆意毆打謾罵!”


    他越說越激動,臉色扭曲起來:“憑什麽因為上天的不公,我要遭受那些白眼災難?他們比我付出的努力多,比我有才嗎?”他發出一聲重重的冷笑:“我要讓他們也嚐嚐被人踐踏的滋味!所以我實施了一個計劃,給村子裏的水源下了毒,一夜之間,所有人都死了,包括我的妻子和女兒!”


    男人的眼睛裏透出一種瘋狂,那是野心跟欲望的結合,不甘被埋沒才幹的怨恨,小雪白著臉,被嚇得一動不敢動。


    “他們死了之後,我拿走了所有人家裏的財產,出去做生意,越做越大,拚了命的賺錢,一年之後,我也成了有錢人,”那似乎是一段黃金歲月,修的眼睛裏出現做夢一般快樂的神采:“那些曾經看不起我的人,對我阿諛奉承,那個曾經視我如野狗的女人,主動對我投懷送抱,還有那些毆打謾罵過我的人,都匍匐在我的腳下跟狗一樣,這一切本該是那麽的美好……”


    修說著,眼神裏透出一種極致的怨毒與仇恨,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裏蹦出來:“可是這一切,我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就被那個男人毀了!”


    他的聲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沒辦法形容的複雜和失落:“有種人,你隻有在親眼見過之後,才會懂得什麽叫高貴,什麽叫君臨天下,什麽叫不自量力……”他的眼睛裏,有著一種令人傷感的失意:“老天爺用行動告訴世人,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無論你怎麽努力,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


    ……


    三年前的雷雨夜,他被人扔到地上,抬起眼睛的第一時間,看見的是一雙漆黑澄亮的皮鞋,那是一種黑到極致的顏色,看不出奢華,卻奇異的透出一股尊貴,然後,他看見了那個人。


    如果人有預知的能力,他在那個時候打死也不會因為好奇抬頭去看那一眼,那樣最起碼……他還能對人生抱有期望……


    有時候,單純的無知真的很幸福。


    他愣愣的看著那個容貌驚豔了歲月的男人,他的雙眼黑漆漆的,那麽尊貴,那麽妖涼,而他一身狼狽,趴在淤泥裏,真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那一刻竟然萌生出自己要是瞎了,該有多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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