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理解,蔣衝當時的心情。


    就如眼前這男孩,曆經亂民易子而食,山賊匪患殺人奪命,最終連最後的依靠都慘死於突厥人之手,那布包裏裝著的,興許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流民百態,處處淒涼。


    張毅一時的熱血,被這場景衝散,理智和責任,令他的沉穩,終於迴歸。


    興許張毅停留的太久,小男孩留意到了這個穿著打扮不同於常人的人,從地上爬起,警惕的注視過來。


    張毅輕輕一歎:“你可還有其他親戚,家人?”


    小男孩搖頭:“突厥人進關,良田,房子,人,都沒了。”


    張毅眼角微動,末了,輕輕的點了點頭:“你有怨氣,有殺氣,明日去護衛隊報名吧!”


    小男孩眼前一亮:“你是張毅,張將軍!”


    張毅翻身上馬:“三年之內,朝廷必然北伐,你若想報仇,就打熬武藝,屆時,某家讓你為先鋒軍之一員。”


    說完此言,張毅架馬而去,男孩從窩棚中走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高唿道:“三年為期,我王塚虎,必先斬敵酋首級!”


    馬蹄聲遠去,而周圍的流民們,則湊上前來。


    一位年紀較大的婦人雙目含淚,上前緊緊擁住王塚虎,口中道:“孩子,你受苦了,若不嫌棄,可為吾兒乎!”


    王塚虎冷笑一聲,又將包裹抓緊:“願意,隻要能報仇,我什麽都願意!”


    大營西,大通道人身披麻布杉,其身後數位徒孫捧著竹節,用墨記錄入營的車馬,糧食,狼皮,還有數目眾多的魚。


    張毅騎馬而來,大通道人放下拐杖,手撚長須道:“張將軍,西營贛州人士可是自水邊長大,雖不熟悉北方氣候,但若是論起捕魚,當為首,張將軍,我們這些人能安身,可全賴您呀。”


    聞言,張毅眼神在大通道人身上掃過,舉目望向營盤,口中笑道:“某家記得,大通道人應是綏州人士,又或是隨州人士,怎麽現在成了贛州人?莫非道長周遊天下,處處留了種?但這麽論起來也不對,本子隨父姓,到你這,卻換了個個?”


    大通道人臉色一黑,其身後徒孫頃刻翻臉,指著張毅道:“張將軍身為朝廷命官,怎的隨意汙蔑人,況且大人拿了師尊一座鹽礦,須知投桃報李,感念三分!”


    嗬嗬!


    張毅嘿嘿一笑,在馬上赴低了身子:“投桃報李?感念三分?你有辦法從鹽礦取出能吃的鹽嗎?”


    書生一愣:“那是師尊唯一財產,足有十裏方圓,就算不能采鹽,也可做為他用,價值極高!”


    張毅哈哈大笑,突然臉色一轉:“放屁,別以為某家不知道你們在幹什麽,私營結黨,欺上瞞下,你一個過氣的酸書生,拉攏足足數千流民,這可是大罪啊!”


    此言一出,幾人頓時大驚,大通道人更是臉色煞白。


    隻見他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將軍誤會了,老朽也是看將軍日理萬機,才打算幫助將軍治理一二,這些流民都是自願而來,老朽不曾強硬相逼!”


    張毅在馬上直起了身子:“我不管你到底是想幹什麽,但你聚攏流民,本就是違反律法,此地是我張毅轄管,你做出這些事,我很難辦啊!”


    大通道人臉色一苦:“好叫將軍得知,老朽出自好意,卻不想對大人造成困阻,此非我本意,老朽這就挑出五百精幹,送往其他營盤!”


    張毅深深的看了這老家夥一眼:“你當我是在和你開玩笑?給我一千人,還有他們的家眷,一個都不能落下。”


    大通道人身後的徒孫大驚:“你欺人太甚,我等為流民尋找家眷,不知耗費幾許功夫,你一言就要走上千精幹,這簡直無恥!”


    張毅淡淡的看著他:“小兄弟,你很激動嗎,連朝廷命官都敢罵,可是認為張某人刀不利否!”


    你……


    書生臉色煞白,竟不敢頂迴去!


    張毅可不是個心軟的人,先有處決流寇,再有殺五品郡守,甚至身經百戰的突厥王將都被他俘獲,輕易搞殘數千突厥健馬,樁樁件件,都在讓他的腦袋嗡嗡作響,萬一眼前這殺才真的動了殺心,別說大通道人,就算是數萬精兵,都未必攔得住他。


    眼看張毅臉色越來越冷,大通道人咬了咬牙,抱拳大聲道:“張將軍稍安勿躁,老朽的徒孫入世未深,不知將軍威嚴,還望將軍看在老朽的份上,不與其計較。”


    這一嗓子,引來了許多流民的注視。


    張毅拉了拉馬韁繩:“給你一天世間,這個營地,必須抽調一千人送往其他營地,而且,若再讓我發現你敢結黨營私,本官必殺你!”


    大通道人長揖一禮:“多謝將軍不殺!”


    他身後的幾個書生,也隻能做拱手禮:“多謝張將軍不殺之恩!”


    張毅冷笑一聲,縱馬而去,原地幾人眼露陰霾。


    “師尊,這張毅欺人太甚,那些賤民家眷,我等費盡心力才尋來,甚至還趁夜虜來了數個妙齡女子,獻給那些流民頭領,如此才匯聚而來,他張毅一句話就要走上千人,這不是在欺負人嗎!”


    大通道人微微搖頭:“這些流民,都是張毅管轄,若良家女子被擄掠至此,失了清白,他張毅必然首當其衝,如此,他是自尋麻煩,你速速通報官府,狀告張毅縱容流民搶掠,再把那幾個女子一殺,此事死無對證,他隻能吃下這冤枉虧!”


    幾個徒孫大喜:“妙啊,如此,就讓張毅自食其果,隻要他鋃鐺入獄,這些流民,豈不是任我等驅使?”


    大通道人弗須一笑:“一個莽夫而已,安敢與我計算,殺他,隻需借刀即可!”


    十幾個用馬車拉著的木板車上,數之不盡的狼皮堆疊在一起,數量堪稱驚人,張毅來到一名護衛身側,那人即刻彎腰拱手說道。


    “張將軍,李大人已經將山中所有的獵獲狼皮,用木板車送我迴來,初步估計至少有上千張之多,昨夜所有的肉塊都被狼群分食殆盡,於一處山穀之中,更是有狼群撕咬鬥毆的痕跡,如今其中多半都已經離開了白雲山,朝更深處的大山而去,如今方圓十裏,不見野狼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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