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我們也幹過.過去有個哥們叫吳聰,我們淨在他本上寫wc了.還有,現在網上,把漂亮簡寫成pl,其實想想,破爛就不是pl了?"


    "舉一反三,人材呀!在這方麵你也很有天賦嘛."


    "多謝師傅誇獎!至於最後老兩口的名字有什麽典故,還請您賜教."


    "沒有什麽特別的.不過,從名字倒是能知道他們是那個時代的人,而且看取名咬文嚼字的程度,他們以前的家庭,很可能是書香門第."


    "我也這麽想,尤其是那個老頭,和他的名字一起留在了過去."


    我把從老闆那裏聽來的齊老頭軼事說給她聽,她理解地笑了:


    "可以想像.他年輕,給人當兒孫時,是大家長製,家裏的爺爺說一句話,一個家族的人都得奉為聖旨;現在終於輪到他當爺爺了,不但沒了權威,還趕上社會老齡化,多餘了起來.老人嘛,真的很像孩子.這兩個年齡段的人,製造事端,不過因為他們是弱者,沒有存在感,需要用這種方法告訴別人他們的重要性.這麽一想,其實蠻可憐的."


    "這理論正確歸正確,你也別逮誰往誰身上套.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呀."不耐煩的口氣.


    "對了,我來之前,那孩子在你身邊,他和你說什麽沒有?"


    "沒什麽.他那麽小,不知道事情輕重,亂說而已,隨他去."


    "不管他說什麽,你一定別信.那孩子嘴裏沒實話."


    "哎呀,你放心呀.我都多大了,還跟他一般見識?"口氣嚴厲了些.


    她是不是在諷刺我這麽大年紀還和孩子鬥氣?


    "你別不當迴事.是什麽人,就是什麽人,不管他多小.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話我信.還有他們家的人,你也留個心眼.從孩子身上能看到父母的影子,這話我也信."直接導致我對江氏夫妻的評價大跌.


    她緩慢點著頭,像剛明白一條真理,"哦"了半天,忽然奸詐地笑道:


    "這麽說,小琳什麽樣子,和你脫不了關係?"


    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塊石頭還正經不輕.


    "是!都是我慣出來的.呀?已經這麽晚了呀,我吃飯去了啊."


    這話題不談,絕對不談.


    晚飯後,我坐在自己屋裏進退維穀.因為想去大廳呆著,卻又不太想去.直到終於不能容忍繼續陪伴地板牆壁天花板,才走下樓梯,這時候開始希望廳裏有很多人,又希望一人都沒有.


    大廳裏如果突然冒出一件東西,可能會引起圍觀.但出現一個我,幾乎沒有激起任何關注.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眼前展現的是一副再正常不過的生活圖景,看來死人事件的威力隻持續了一天.


    老闆不用說,坐在櫃檯後,忙他忙不完的事情.


    劉湘也一如既往地坐在原地,手指撥弄著沙發上的遙控器,看來百無聊賴.右邊的沙發並排坐著兩位老人家,老太太扯著一張報紙,眼神一路經過眼皮下方、老花鏡上沿和報紙邊緣,落在我身上.身邊的老頭膝上也攤著報紙,手裏拿著柄放大鏡,對著燈光看了看,拎起衣角擦著.老太太瞪他一眼,拍上他的手,把眼睛布遞過去.


    電視前沙發上的三個人,卻沒有一個在看電視.屏幕上隻有圖像在滾動,聲音已經關掉,大概怕影響其他人.


    劉湘頭後的那張小桌子上,江汨正在寫字,精益求精的樣子.我說那桌子怎麽感覺不對,可能是為了他才新添的.從光線講,這裏是比屋子裏好,但是,難道就沒有賣弄的意思?


    桌子邊放著的摺疊椅上,坐著盡忠職守的看護田靜.她側對著看護對象,低著頭,捧著一本厚書,但似乎沒有在看.因為她背挺得很直,坐姿十分規範,完美得不像在看書.


    再往遠看,在最那邊的角落裏,我找到了導致她這種表現的原因.那張轉角沙發和玻璃茶幾,被方擎嶽一人霸占,淩亂地鋪陳著書本和一張張紙.這種趕論文的人,通常非常忘我,看看,臉上掛著條原子筆道,都沒察覺.不過還好,沒到焦頭爛額的地步,反而有些陶醉地抬頭,盯視著一個方向.


    田靜顯然知道有人在看她,但她不想讓他察覺她已經發現了,可是她又很高興,所以右邊的嘴角勾起輕微的笑.對於隻能看到她左側臉的方擎嶽來說,依然是一成不變的端莊.


    這種"陰陽臉"的景象讓我嘆為觀止.唉,女人真是可以創造奇蹟的動物!


    方擎嶽又癡迷了一會兒,終於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到論文上,信手寫了幾個字,不滿意地皺眉,大刀闊斧地劃掉好幾行.照這種寫法,豈不是越寫越少?


    我踱到桌子邊,想看看江汨在寫什麽.普通的鋼筆字帖,看上一麵的,不得不承認,以他的年紀,能把字寫得這麽漂亮,實在不多見;可是正在寫的這篇就差多了,間架零散不說,顏色也是忽深忽淺,顯然是寫兩筆耗一會兒,斷斷續續出來的效果.


    可是現在,偏一副聚精會神的模樣.筆尖劃著名紙的聲音,壓迫著我的耳膜,令我用力深唿吸,好像想用唿吸聲打破這裏的沉靜.


    我看到他手邊的墨水瓶,忽然想起如果我的筆有水,就不必呆在這裏,可以迴去寫日記了,可是管他借……免談!


    齊老頭打個哈欠站起來,走過我旁邊時,不痛不癢地說了句"嗯,寫得真好",然後上樓去了.老年人習慣早睡,可以理解.


    田靜也離開座位,輕盈地走到櫃檯前,還沒開口,老闆搶先:


    "又是可樂,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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