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爹爹去哪了?”


    “爹爹......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很遠嗎......爹爹已經好久沒迴來了......”


    “娘,我想爹爹了......”


    “爹爹什麽時候能迴來?”


    “......”


    陋室,石床邊。


    母親輕撫女兒的額頭,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微笑。


    “很快,妞兒再等等......”


    七歲的女孩,懵懂著睜大雙眼。


    清澈的目光中,滿是委屈以及一絲......落寞。


    村裏人這兩天都在說,爹爹死了。


    她不懂死是什麽,但總感覺那不是什麽好的詞。


    看著躺在床上,臉色發白的母親,妞兒的心裏愈發沉重。


    她小時候也經常生病,所以她知道母親這會兒肯定也很難受。


    懂事的妞兒決定今天來照顧母親。


    “鍋裏還剩半個饢。”


    “娘你餓了嗎,我去給你拿來。”


    妞兒嘿嘿笑道。


    “今天我來照顧你!”


    母親依舊保持著微笑,隻是眼眶微微泛紅。


    “好,今天妞兒來照顧我。”


    “嗯!我去燒熱水!”


    “生病了要多喝熱水,喝了熱水好得快!”


    “等熱水燒好了,咱們就吃飯!”


    妞兒抱著母親,似乎這樣就可以減緩母親因病帶來的傷痛。


    “娘,你等著。”


    “我很快就迴來!”


    說著,妞兒一通小跑衝出了院子。


    母親躺在床上,看著破敗的牆壁,以及四處漏風的窗戶。


    灰敗的目光中,似乎漸漸失去了光。


    ...


    梁家村,滿是塵土的道路上。


    梁幼琪抱著一捆木柴,滾滾汗珠幾乎快要將她吞沒。


    沒等走到家裏,一道幼小的身影似陣風般闖入了她的世界。


    “妞兒,你這是要去幹嘛呢?”


    梁幼琪好奇的看著妞兒。


    “幼琪姐姐!”


    妞兒高興的跑了過來。


    “我要去二牛家,燒水!”


    梁幼琪不解道。


    “燒水??你娘呢?”


    妞兒眼中閃過一絲難過,但很快便又笑吟吟的說道。


    “娘生病了,今天我來照顧她!”


    梁幼琪搖搖頭。


    “你還小,灶台很高你夠不著。”


    “很容易出事情的。”


    妞兒笑道。


    “沒事,二牛家的灶台矮的很哩~!”


    “我夠得著!”


    梁幼琪無奈的看了眼妞兒。


    接著,騰出一隻手來牽住了她的小手。


    “我家裏也有灶台,去我家吧。”


    “我來給你燒。”


    妞兒有些不好意思,可看著幼琪姐姐,她又不知道怎麽拒絕。


    在這種情緒下,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對方的家裏。


    梁幼琪的家,比起妞兒也好不了多少。


    這兩年梁家村欠收的厲害,大家的日子都很難過。


    “妞兒你等等啊,我這就去燒水。”


    妞兒安靜的坐在院子的地上,似乎是在想什麽。


    等梁幼琪燒好了水,迴來找妞兒時。


    妞兒卻像是在想了很久之後,突然決定了什麽。


    她突然出聲問道。


    “幼琪姐姐,死了......是不是很不好的事情?”


    梁幼琪臉色一變,迴頭看向妞兒時。


    看到的,卻是一片失落和......期盼。


    梁幼琪到了嘴邊的話,重新咽了迴去。


    她強打精神,來到妞兒身前。


    “你還小,以後你就知道了。”


    妞兒搖搖頭。


    “妞兒已經不小了,今年都七歲了。”


    梁幼琪還想說什麽,就聽見妞兒又道。


    “娘說,爹爹隻是去了個很遠的地方。”


    “爹爹那麽疼我,以後忍不住想我了,肯定還是會迴來的。”


    “你說是不是,幼琪姐姐?”


    麵對這雙期盼的目光,梁幼琪再次沉默了。


    她不知道怎麽和妞兒解釋。


    更說不出那句,死了......就是死了。


    是迴不來的。


    妞兒沒等到梁幼琪肯定的迴答,心中對於村民們中口說的“死”。


    愈發有了些畏懼,甚至是......恐懼。


    這不是什麽好詞!


    沉默中,屋外的街道上卻猛地傳來了陣陣敲鑼聲。


    一般來說,村裏響起鑼鼓聲就是出了大事了。


    妞兒不明所以,但因為牽掛母親。


    一時間也顧不得燒水的事情了,拔腿便往家裏跑。


    梁幼琪雖然不放心,可想著妞兒的娘在家。


    也便沒有多在意,奔著敲鑼聲的方向去了。


    ...


    妞兒跑的很快,雖然她是個女孩子。


    可農村孩子的體力,一般都會比較好。


    一口氣跑了幾百米迴到家中的妞兒,第一時間衝入了屋內。


    然而,她並沒有見到母親。


    雜亂的床上,破舊的褥被滿是縫縫補補的痕跡。


    卻不見了那個總是微笑待她的母親。


    妞兒的心一下慌了。


    深埋在心底的那份不安,開始躁動。


    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但她知道自從母親病倒後。


    這份不安便一直存在了。


    妞兒小小的身體,在這一刻如瘋了一般。


    開始瘋狂唿喊母親。


    “母親!”


    “娘!你在哪!!”


    “娘!!”


    “......”


    她將家中跑了個遍,也沒看到母親的半分蹤跡。


    就在她準備衝出門時。


    屋外,玩伴二牛的聲音響了起來。


    “妞兒,不好了!”


    “快去河邊!”


    妞兒如炸了毛的貓一般,大吼道。


    “我要去找我娘!”


    “我不要去河邊!!”


    二牛從沒見過妞兒這樣,一時間有些害怕。


    但想到長輩們叮囑的話,他還是鼓起膽子說道。


    “村長說了,你必須去!”


    妞兒不再搭理對方,轉頭向著路上跑去。


    二牛也慌了,跟個傻子一樣追在後麵又喊又叫。


    “妞兒,你要去河邊!”


    “我不去,我要去找我娘!”


    二牛追的滿頭大汗,最終也沒能追到妞兒。


    他不明白,平時從來都跑不過自己的妞兒,今天怎麽跑的這麽快。


    ...


    妞兒的肺像是燒著了似的,火辣辣的疼。


    每跑一步,胸口就像是用火燒一下般。


    但她不知道為什麽,腳下卻好像怎麽也停不下來。


    腦子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震。


    跑著跑著,妞兒不知道怎麽的,就又跑到了梁幼琪的家門口。


    而最初的疼痛,此時已然化作麻木。


    妞兒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一種名為害怕的情緒。


    將她全身都給包圍。


    整個中午,妞兒失了神的在村子裏不斷徘徊。


    可村裏沒有一個人,安靜的田野裏就隻剩下了犬吠。


    聽得讓人心煩。


    也許是想到了二牛的話,也許是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尋。


    妞兒最終,還是來到了河邊。


    所有的村民,此時也都在這裏。


    而當人們看到妞兒時。


    妞兒發現。


    所有人,似乎都不敢看向自己。


    甚至,還為她讓開了一條路。


    妞兒心中的害怕,在這一刻被放大到了極致。


    “你們......看到我娘了嗎?”


    妞兒鼓起全部力氣,哭紅著眼。


    無人迴應,大家隻是默默背過了身子。


    妞兒在人群裏看到了梁幼琪,趕忙上前拉住了對方的手。


    就像中午時,對方拉住了自己一樣。


    “幼琪姐姐,你看到......我娘了嗎?”


    梁幼琪瞬間紅了眼,蹲下身子抱住妞兒。


    “妞兒......”


    不知為何,當被對方抱住的那一刻。


    無邊的憤怒、恐懼、絕望,如一盆冷水忽然澆下。


    將妞兒那顆幼小而稚嫩的內心徹底吞沒。


    她嘶啞著聲音,顫巍巍道。


    “你,見到我娘了嗎?”


    ...


    ps: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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