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朱樉向劉莫邪詢問過她的身世,她是舅舅親手帶大的。


    聽到她舅舅的來曆和籍貫,朱樉就知道那人的身份是偽造的。


    可憐的劉莫邪被蒙在鼓裏,被自己的殺父仇人親手養大。


    親手殺她父母的是廖永忠,下命令的卻是他的父皇朱元璋。


    朱樉搖頭歎氣一陣,才重新振作。徑直向著大帳的方向走去。


    ……


    跟大部隊失散的傅友德,正騎在高頭大馬上。


    身旁親兵打扮的二兒子傅正對著他不斷催促:“父親大人,再不走快點,我們就要被步軍營的弟兄們狠狠甩在身後了。”


    傅友德臉上露出了苦笑,打了半輩子的仗。第一次碰到騎兵被步兵甩在身後的。他帶著一萬騎兵和十多萬步卒,結果這一萬騎兵,連人帶馬硬是跑不過那十多萬步卒。


    不僅把他這個領軍的副將遠遠甩在了身後,還把朱樉這個主帥都給丟了。


    跟朱樉預料的不同,實際上傅友德他們已經快走到了馬鞍山,到了安徽境內去了。


    傅友德剛想下令休息一會,出去探路的斥候就折返了迴來。


    斥候翻身下馬,單膝跪地:“稟報傅將軍,前方沒有發現大帥和騎軍營的蹤跡。”


    傅友德眉頭緊皺,思索了一陣後,問道:“前方可有大隊人馬留下的馬蹄印?”


    斥候搖了搖頭,傅友德一拍腦門,懊惱道:“糟了,咱們跑的太快,把主帥都給丟了。”


    隨即收斂了神色,對著二兒子下令:“傳老夫的軍令叫全軍紮營休息,原地等候。”


    傅正一把接過老爹的印信,帶著一幫家丁親兵追了好一陣才追到前方的大部隊。


    傅正扯著嗓子大喊道:“左將軍有令,全體紮營休息,不得再往前行進一步。”


    在前方邁著雙腿亡命狂奔的小兵們聽到了命令,在領頭軍官的連聲催促中,這時才停下了腳步。


    ……


    朱樉第一次領軍出征,沒想到就鬧了一個大烏龍。


    當他聽到傅友德派迴來的斥候報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說老傅……呃,傅老將軍他們都已經跑到了馬鞍山了?”


    頭盔上插著兩根錦雞毛的斥候向他點頭,朱樉一拍腦門差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在身旁的沐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沐英有些埋怨道:“小弟,你這賞賜定的太高了。那幫見錢眼開的丘八為了早日上戰場,還不得玩了命行軍啊。”


    朱樉僅僅是提高了一下待遇,沒想到這幫人就跟瘋了一樣。他忍不住感慨:“明軍不滿餉,滿餉不可敵。古人誠不欺我。”


    沐英深有感觸的說:“義父以前發的都是寶鈔,你這現銀一發下去,這些沒見過銀子的丘八可不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洪武寶鈔連連貶值,明軍的戰鬥力比起建國時衰退了不少。連帶著東南沿海都鬧起了倭寇,沒想到這銀子一發下去,這些明軍立馬跟著脫胎換骨。


    連帶著在戰場上主要是輔助作用的衛所兵一個個都化身成了京營的精銳,兩條腿的人跑起來比四條腿的戰馬還快,令朱樉再次對金錢的魔力刮目相看。


    平心而論,沐英對眼前人人奮勇爭先的場景感到十分羨慕。朱樉財大氣粗,這種豪擲千金的做法,沐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朱樉這個當事人卻悶悶不樂,半晌才開口說道:“咱們是保家衛國的軍人,要培養將士們愛國的情操。眼睛不能隻盯在錢眼裏,那跟軍閥有什麽區別?”


    沐英隻聽說過士族門閥,琢磨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小弟,你的意思是害怕咱們的明軍變成唐末一樣的藩鎮?這些人農時務農,戰時為兵應該沒有可能會變成藩鎮。”


    藩鎮之所以能成為獨立王國,是因為節度使上馬治軍,下馬管民。身兼數職,掌握了地方財政、人事、軍隊的大權。而朱元璋早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在地方實行三司——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揮使司。


    哪怕是身為藩王,朱樉不能幹預對陝西的民政,不能收取地方的賦稅。他除了王府三護衛以外,要調動陝西的兵馬,必須經過陝西的行都指揮使司,也就是各省的都督府。


    這一點,老朱不是針對他一個人設立的,而是針對所有的藩王。所以在朝廷中樞崩潰以前,大明不會出現藩鎮割據的一幕。


    沐英沒有猜中朱樉的真實想法,朱樉已經開始後悔昨天的衝動行為。一次兩次大撒錢,他還勉強熬得住。再來幾次,自己豈不是要變迴窮光蛋了。


    不行,必須陶冶士兵的愛國情操,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奉獻才行。


    沐英不知道朱樉正在心疼錢,還以為他正為將士們過於激動而苦惱。沐英給出了一個建議:“兄弟們人人爭功是好事,但老話說的好,過猶不及。我們不妨到了銅陵等地休整一番,等將士們的熱情降下去一番再尋機會渡江。”


    以這個速度行軍,等跑到了雲南。別說打仗了,自己人就先全部累死光了。朱樉隻好點頭同意,對著賽哈智下令道:“全軍開拔,與大部隊匯合。”


    古往今來,大部隊把主帥丟了,朱樉是頭一個。騎在馬上的他,迎著李文忠跟沐英兩人的目光,他有些不好意思。


    等到了天黑時,好不容易趕上了原地等候的傅友德等人。


    傅友德一見到他秦字的旗幟,激動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傅友德催動身下的坐騎,甩開了身旁的親兵。徑直衝向了朱樉的中軍,開口說道:“我的上將軍啊,你可是把老傅我急死了。”


    饒是臉皮比城牆厚,看著滿頭白發的傅友德,朱樉臉色一紅,急忙道歉:“今日之事,全是小王的過失。難為傅老將軍和兄弟們了。”


    傅友德沒想到,他上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先跟自己道歉。朱樉這個放低姿態的舉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原本滿腹牢騷的傅友德,一下子堵到了肚子裏。隻剩下一臉的感動,“上將軍不必自責,老傅也有過失,沒有約束手底下的部曲,任憑他們胡鬧。”


    為了麵子,朱樉很想將責任推得一幹二淨。可是理智告訴他,麵對自己的缺點,還是要勇於認錯。


    “非將軍之過,今日之亂都賴我事先沒和你們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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