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一向穩重的徐達非常不願意摻和到這些破事裏。


    徐達見勢不妙,連連後退幾步,大聲說道:“上位莫慌,臣馬上去叫侍衛。”


    徐達正想轉身逃走之時,突然感到被人推了一把,身體不受控製地翻滾到戰場中央。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湯和撒開了手裏的朱元璋,死死掐住徐達的脖頸,嘴裏喊著:“叫你小子每次都不講義氣先跑,今天就讓你嚐嚐老哥哥的拳頭。”


    徐達挨了幾拳,再好的脾氣也憋不住無名火起。拉著湯和就來了一個抱摔。


    剛才遭到兩人圍攻,朱元璋原本落在下風,徐達吸引了湯和的火力。


    朱元璋頓時壓力大減,翻身將周德興壓在身下,砰砰就是幾拳。


    一邊打一邊罵:“老子當年為什麽能當你們幾個的老大?就是靠的這雙拳頭。”


    四個老頭,戰成一團。場麵混亂不堪,旁邊負責伺候的光祿寺卿馬全和黃狗兒人都看傻了。


    朱樉命人拿來畫板和油彩,興奮的兩眼放光,這可是見證曆史的時刻,一定要將眼前的名場麵記錄下來。


    他拿起畫筆,對著旁邊的禮樂班子大聲吼道:“都愣著幹嘛?接著奏樂,接著舞啊。”


    望著站在原地,不敢上前拉架的一幫侍衛,黃狗兒滿臉憂心忡忡,來到他身邊勸道:“殿下,一會兒要是傷著萬歲爺,可是要出大事的。”


    朱樉滿臉奇怪,指了指正在大唿小叫的朱元璋,問道:“老頭子打了一輩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嗎?”


    “你看他的表情,比入洞房的時候還要開心。”


    黃狗兒望著朱元璋笑的猙獰,一時間無法確定這是真高興,還是假高興。


    聽著萎靡不振的伴奏音樂,朱樉皺著眉頭,對著禮樂班子招了招手。


    教坊司的正九品奉鑾一路小跑過來,點頭哈腰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朱樉摸索著下巴,說道:“這首太素了,聽著怪沒勁的。”


    “放我的主題曲,給這幾個老頭助助興。”


    教坊司奉鑾,滿頭霧水,不解地問道:“卑職不知那主題曲,所謂何物?”


    朱樉沒說話,黃狗兒擺了擺手,一臉嫌棄道:“你這榆木腦袋這麽簡單都不會,當然是《秦王破陣曲》。”


    奉鑾恍然大悟,連忙去吩咐禮樂班子。


    朱樉對著黃狗兒連連誇讚,“怪不得黃公公能當三品,而他混到六十歲都是一個九品。”


    “光是這覺悟高低,就是天差地別。”


    黃狗頭給他捶著背,滿臉討好道:“二爺,這力道如何?”


    朱樉點點頭,示意力道剛好。


    琵琶聲和戰鼓聲一響起,原本的靡靡之音,節奏一變,變成了慷慨激昂的沙場之聲。


    地上鏖戰的四個老頭,原本體力不支,躺在地上大口喘氣,戰況接近尾聲。


    有了戰歌的加持,四個老頭瞬間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一躍而起,又開始戰作一團。


    朱樉拿著畫筆,忙著將眼前激動人心的時刻,記錄下來。


    這可是振奮人心的第一手史料,朱樉下筆如有神,很快就將眼前的大場麵記錄了下來。


    還即興賦詩一首,再蓋上了自己剛刻的‘東樓’私章。


    身後的黃狗兒,看到畫上題的那首小詩嚇得麵無人色。


    「金水河畔水波湧,甲鱉相爭戰不休。


    甲殼堅硬難攻破,利爪鋒利勢如流。


    你來我往爭高下,勝負難分顯身手。


    河中爭鬥尋常事,生活點滴皆文章。」


    甲鱉不就是甲魚和王八嗎?秦王這首詩稱得上是當朝第一反詩。


    黃狗兒越想越怕,手都跟著哆嗦。


    朱樉感覺到了異樣,收起畫布,貼身放到懷裏。


    他轉身對著黃狗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悄說道:“黃公公,見者有份懂嗎?”


    “這麽多人看著咱倆一起畫的,要是傳出去你也跑不了?”


    黃狗兒閉上眼睛,麵如死灰地點了點頭,沒想到隻是平常的一次討好,卻不小心上了秦王的賊船。


    黃狗兒給了自己一個巴掌,叫你管不住這雙手,悔不該當初。


    有了這幫老頭,跟黃狗兒的把柄,朱樉瞬間覺得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啊。


    隨著樂曲接近尾聲,地上纏鬥的四個老頭很快分出了勝負。


    以老丈人的慘敗和朱元璋的大勝告終,打鬥到了最後,基本是老朱一個壓著三個老頭在打。


    至於為什麽要打老丈人,朱元璋很快給出了答案。


    他對著還在地上的徐達,踢了一腳,破口大罵:“你他娘的徐大眼,徐天德最不是個東西。”


    “老子當年當上九夫長,第一時間寫信讓你小子投軍。”


    “你居然迴信給我說,你在閉門讀書。”


    朱元璋越想越氣,一連踢了好幾腳。“當初要不是咱迴鄉招人,親自踹你家大門。”


    “你小子,保準現在都還躲在家裏裝死不出。”


    徐達捂著肚子,假裝發出哀嚎。“老臣今天指定是不成了。”


    朱元璋眉毛一擰,罵罵咧咧:“行了,你這千年的烏龜別裝死了。”


    “咱根本就沒使上勁。”


    徐達眨了眨眼,從地上爬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


    “當初你寄人籬下,身無片瓦。吃了上頓沒下頓。”


    “就讓我一個老實本分的農家子拋下父母,來跟著你幹這掉腦袋的行當?”


    “再說了,我父母走後,不還是跟著你朱重八一起出生入死這麽多年了。”


    狀況第二慘的湯和,頂著‘禦賜’的兩隻熊貓眼,出來充當和事佬。


    “這裏我最年長,我出來說一句。”


    “好了好了,打也打了,鬧也鬧了。”


    “以前大家之間的恩怨,全都兩清了。以後誰也不許再說誰的不是。”


    朱元璋麵色不虞,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一把推開湯和說道:“咱這個做老大的還沒發話,你算個什麽東西?跑出來充大頭。”


    湯和被推得連退好幾步,擦了擦流出的鼻血,弱弱地說了一句:“你當然是老大,你來說成不?”


    拉起躺在地上的周德興,朱元璋張開雙臂,摟住三個人的肩膀。滿是懷念道:“咱小時候,就對著你們說過‘同生死,共富貴。’”


    “富貴榮華咱都給了你們,咱說到做到了。”


    “你們可千萬不能拋下咱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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