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人說的話,朱樉是相信的。


    因為朱元璋這人主打的是一個愛恨分明。


    除了捧在手心裏的大哥朱標,其他的兒子都是逢年過節,舉行家宴的時候,最多關心關心兩句。


    朱樉有些詫異的問道:“不會在我大哥那兒,我爹也玩這一套吧?”


    徐達無奈地點了點頭,半晌憋出一句話。


    “有過之而無不及。”


    朱樉聽完久久不能平靜,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曆史上的朱標不會是被神出鬼沒的朱元璋,驚嚇出好歹的吧?


    他的心情非常複雜,好消息是朱元璋對他還挺上心。


    壞消息是朱元璋的關心,沉甸甸的甚至還帶著些許驚悚。


    得找機會提醒一下,讓朱元璋知道邊界感。


    不然哪天床底下鑽出個人來,還不得當場把魂都嚇丟了。


    徐達見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跟走馬燈似得。


    出聲安慰道:“陛下愛你才會做出此舉,你可千萬不能不知好歹啊。”


    朱樉被老丈人的話,弄得哭笑不得。


    父愛如山,朱元璋的愛跟山體滑坡一樣壓得人喘不過氣。


    “老泰山的告誡。小婿,知道了。”


    見到朱樉沒有半點悔改之意,徐達鄭重其事道:“你既然知道了,今日為何故態萌發又要招惹陛下生氣?”


    “領導重用你的時候,要讓領導手裏有你的小把柄。”


    “既無傷大雅,又讓領導放心。何樂而不為呢?”


    朱樉的每天一個丟官小訣竅,讓徐達哭笑不得。


    “年紀輕輕的沒有上進心,學的跟個官場老油條一樣暮氣沉沉。”


    朱樉注意到老丈人的語病,提醒道:“我一個藩王要是有上進心,我父皇還睡得著嗎?”


    徐達聞言一怔,心裏暗道:這小子果然是屬泥鰍的,滑溜的不得了。


    這時房門被敲響,朱樉說了句“進來。”


    李景隆忐忑不安地推開門,躲在門後露出半邊身子,不敢進門。


    諂媚地問道:“表叔,今日找我是為了何事?”


    朱樉懶得跟這個二五仔計較,起身走到門邊。


    對著李景隆說道:“你人脈廣去各家府上打聽打聽,我的小姨子徐妙錦去了哪裏?”


    聽到這句話,李景隆笑容有些猥瑣,賊兮兮道:“你一個做姐夫的打聽小姨子的去向,怕是不安什麽好心吧?”


    朱樉臉色一紅,罵道:“說的什麽鬼話?這是受我老泰山所托。”


    李景隆恍然大悟,走進來對徐達小心翼翼的行了個晚輩禮。


    “徐叔所托之事,小侄一定盡力完成。”


    剛才的話,徐達都聽見了。


    不過些許玩笑話,作為長輩自然不會和年輕人計較。


    “那妙錦的事就拜托賢侄了。”


    李景隆一臉正色道:“還請徐叔放寬心,小侄這就去查。”


    徐達點了點頭示意以後,李景隆快步離開。


    臨了還給了朱樉一個眼神,仿佛在說到時候你就等著,我送你一個大驚喜。


    原本想聊的事被一陣打岔,徐達現在才直奔主題。


    “陛下要在忠勤樓設宴之事,你怎麽看?”


    “我爹調集親軍十二衛在紫金山腳下操演,又更換京畿附近的衛所將領。”


    “瞎子都看的出來,這是鴻門宴。”


    朱樉說的很直白,徐達卻有些憂心忡忡:“你覺得那幫一貫驕縱出名的老匹夫,能老老實實交出兵權嗎?”


    徐達擔心的是這幫無法無天的老兵痞,要是在宴會上大放厥詞。


    惹得朱元璋龍顏大怒,一場宴會就會演變成血流成河的慘劇。


    都是昔日作戰的老兄弟,作為老戰友的徐達有些不忍心看到他們淒慘的結局。


    鴻門宴的始作俑者之一,朱樉卻輕蔑一笑道:“就陸仲亨、唐勝宗、費聚,他們三個跟刺殺我那事脫不開關係。”


    “他們要是不識相,我不介意新仇舊恨一起算。”


    徐達問道:“還有廖永忠和朱亮祖、周德興這些人呢?”


    想起這三人,朱樉說道:“周德興是我爹的發小,隻要他管好的兒子應該沒有多大問題。”


    廖永忠這人倒是智勇雙全,尚在軍中的將領裏才能僅次於馮勝和傅友德。


    “廖永忠這事,我拿不準。”


    朱樉的意思是得看朱元璋的意思。


    朱亮祖的事,朱樉沒明說。


    朱亮祖可是在寧國一戰,扛住了徐達的圍攻。


    還把常遇春砍傷過的猛人。


    徐達知道結果不言而喻。徐達忍不住歎道:“可惜了朱亮祖這員猛將。”


    朱樉隻好向老丈人解釋道:“朱亮祖和朱暹父子二人,鎮守廣東期間。”


    “勾結當地豪強,橫行鄉裏,魚肉百姓。”


    “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徐達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父子倆幹的醜事。


    “自古以來居功自傲之人,都難以善終。古人誠不欺我。”


    “到時候,賢婿和老夫二人以陛下之命行事便可。”


    “老夫先走一步,今日就不打攪了。”


    徐達起身準備離開,朱樉出聲問道:“小婿先送送老泰山吧?”


    徐達搖了搖手,“眼下出征在即,你與家人聚少離多。”


    “老夫府邸離這兒不過幾步路,大可不必講這些虛禮。”


    徐達走後,朱樉一個人坐在書房,一個人怔怔的望著屋頂。


    徐妙雲送完徐達迴府,才走進來問道:“哥哥可是有心事了?”


    朱樉默不作聲,良久歎一口氣說道:“有時候一個人的時候,我總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犯了跟那些人一樣的錯誤。”


    “觸犯了《大明律》,我的父親會寬恕我嗎?”


    這是為什麽時至今日,他依然保持簡樸生活的最大原因。


    冰雪聰明的徐妙雲,已經猜測到了他心中的憂慮。


    說道:“哥哥一直嚴於律己,隻要堅守住本心,就很難犯下無可挽迴的錯誤。”


    妻子安慰的話語並沒有起多大作用,朱樉仍然愁眉不展。


    “隻要放手做事,就很難一點都不犯錯。”


    朱樉背靠著椅子,閉目養神。


    徐妙雲站在他的身後,抬起纖纖玉手在他的額頭處按摩。


    “妹妹不懂夫君的煩惱,但妹妹覺得大丈夫行事就不應該畏首畏尾的。”


    朱樉一挑眉,將徐妙雲抱進懷裏,啪的一聲。


    徐妙雲發出一聲嬌唿。


    “哥哥為何要欺負人家?”


    “竟敢說我是小丈夫,家法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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