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河水被幾塊大青石欄住,上麵結了一層薄冰,一個人形模樣的東西橫著躺在青石板上。


    宗秀玉從懷裏拿電筒一照,差點沒叫出來。


    昏黃的微弱的光,青黑色的腐爛的臉已經看不出五官,隻有頭頂上的長髮還能依稀看得出那是個女的,衣服象殼一樣硬邦邦的附在烏黑的身體上,手腳也是全黑。


    沈淑賢彎下身體去謳吐,河水緩緩的帶走她吐出來的汙物,打個小漩渦復又不見了。


    寧興國打了個冷戰,心裏一陣難過,怪自己不小心,之前跟宗秀玉談話的時候也沒想到隔牆有耳。


    “現在怎麽辦?”寧興國看著宗秀玉。


    “讓她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宗秀玉毫不猶豫的肯定道。這個紛亂的世界,為了不被敵人消滅,就要消滅敵人。


    寧興國把屍體拖到岸邊,有點沉,又找來幾塊大石頭。宗秀玉把周慧娟的圍巾從嘴裏扯了出來,上麵卻還帶著幾塊凍僵的臉上的肉絲。圍巾是絨線的,被撕成幾縷弄成麻花,石頭綁在她身上。一起抬到下遊的深潭,手一鬆,咕嘟咕嘟,冒了幾個泡泡,屍體往下沉。


    三人麵對麵的看著,不說一句話。


    “革命總是免不了要犧牲。”宗秀玉蹲下,把手放在冰冷的河水裏洗。抬頭對寧興國道,“為了安全,咱們分頭迴去,你帶淑賢往下走,去鎮上再繞迴學校,我從原路返迴。”


    沈淑賢趴在寧興國背上很幸福,她實在是很輕,因為有雪光,路看的清楚,聽得見咯吱咯吱的腳步聲,這條路變得非常安靜,還有兩人的唿吸聲。


    寧興國的脖子感覺到沈淑賢額頭的滾燙溫度,小聲安慰道,“你不要緊罷,再堅持一會就到了。”


    “嗯,我沒事的。”話剛說完就昏昏的睡過去。


    忘了走了多久,終於看見遠處依稀的燈光,穿過小樹林,就到大街的入口了,寧興國把她放下來休息,找到一片草地,又從口袋裏拿出手絹擦汗。


    “你殺她的時候不害怕嗎?”寧興國打量著這個瘦弱蒼白的女子,怎麽也不敢相信她竟然蘊藏著這麽大的能量。


    “為了你,我不會害怕,如果我們不殺周慧娟,她會告密,那你就要死。康渺渺是幫兇,她心慈手軟,差點壞了事。是我,一鏟一鏟把她拍死,保住我們的秘密。”沈淑賢堅定的說,心卻是砰砰直跳,全身開始冒汗,“先生你知道嗎,並不是康渺渺一個人喜歡你的。”


    沈淑賢堅持站了起來,認真的看著寧興國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道,“我,也,很,喜,歡,先,生。”


    陰花三月 正文 第22章


    (二十二)


    寧興國在原地站著,感覺卻是在旋轉,我的天,這是怎麽迴事。


    沉默中,寧興國又把她放在背上,估計這丫頭髮燒發迷糊了。到了診所,把她放在裏屋的床上,看老中醫給她把脈然後開藥房。


    沈淑賢渾身無力,心裏卻是歡喜的,不管結果怎樣,喜歡一個人,已經被對方知道了,至於以後的事情,那是老天安排好的。


    老中醫一邊抓藥一邊對寧興國說,“夫人得的是寒包火型的風寒,迴去馬上就煎好藥,直到發汗為止。”


    用的是灸麻黃5g,杏仁10g,生石膏30g,生甘草5g,柴胡10g,黃芪10g,銀花15g,蘇葉10g。用黃色草紙包好,繩子一係,有點象鼓鼓囊囊的豆腐幹。


    這邊沈淑賢喝了碗診所廚房熬出來的熱薑湯暖和了許多,也可以下床,對大夫道了謝,跟寧興國一同出了診所大門。


    臨近過年,夜生活又剛剛開始,街頭巷尾十分繁華。沈淑賢牽著寧興國的手,心裏無法言喻的喜悅,這樣的情景,也算是單獨陪著自己逛街罷。


    有賣發卡的攤,攤主見沈淑賢留戀的眼神,招唿道,這位姑娘哦,人長的美眼光也好,買個發卡更漂亮哦。過來看看,不買不要緊,看看嘛。


    寧興國看著沈淑賢,意思是你要不要去試試。


    沈淑賢興高采烈的走過去,她是學生頭齊耳,本來髮型就沒什麽太大變化,除了披著還是披著,學校又不希望學生留太長頭髮。選來選去,挑了一個玫瑰紅的發箍,往頭上一戴,反過臉對寧興國笑道,“先生你看好看不好看?”


    她笑的時候跟康渺渺不一樣,她是小家碧玉的、羞怯的試探的笑,帶著討好、祈求和哀憐,病後的美態,宛如雪中的牡丹,我見猶憐。這一刻,寧興國對著這樣的笑,有些動搖。也許自己心裏該喜歡的是這樣的女子?


    隔壁是茶館,有女子在唱:從來,如韻勝,難堪雨藉,不耐風揉。更誰家橫笛,吹動濃愁?莫恨香消玉減,須信道、掃跡難留。難言處,良窗淡月,疏影尚風流。


    正呆著,沈淑賢推了推他,“先生你倒是說句話。”


    寧興國這才從幻想中醒來,“哦,哦,好看,好看,發卡我送給你好了。”


    到了學校,大門緊鎖,從側門叫張曉平開門,交換了下眼神,估計她也是知道了這件事,問校長是否已經迴來。張曉平道,“迴來了,天氣太冷已經休息了。”


    “那我倒是放心了。”寧興國鬆了一口氣,坐在校門內的收發室裏烤火,沈淑賢的臉紅紅的,嘴角藏不住的笑,在極力忍耐著,因此表情特別怪異。


    張曉平探了探她額頭,“還在發燒。”


    寧興國道,“抓了中藥,等下給她煎了喝去大約就沒有這麽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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