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城主看著自家兒子一頭包的慘狀,終究沒有再下得去手。


    他甚至隻是站在老遠的地方,狠狠瞪了一眼這個半夜三更爬自家牆頭的兒子半晌,留下一句“給人去廂房,明早來我房間!”就離開了。


    蘇軟猜,孫少做這樣的事兒,肯定是有前科的。不然,她也不至於這麽容易就蒙混過關。


    “你、你可以鬆手了嗎?”孫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算是發現了,扣著他的這人他分明就是見過的,可不就是那個今早那個讓他覺得好看的美人?


    孫少覺得自己簡直是冤枉透了!不過是隨手調戲一個美人,怎麽想,還會有這樣一遭下文?


    “廂房。”


    言簡意賅,蘇軟飛快瞥一眼她前邊的屋子,經過彎曲的小道就可以到達,蘇軟示意孫少繼續往前走。


    脈門上搭著的那手指像是沒有一點鬆開的意思,孫少覺得自己嘴裏都是黃連味,偏生還不能說,隻得照著她的話做。


    往前走,往前走。快一點,然後就趕緊跑!


    孫少也隻能這樣安慰安慰自己了。


    當然,既然是安慰,即便他怎麽把這個的可能性在心裏提高,實現卻是很難的。


    可等到達房間,孫少所心心念念的逃離這個可怕的女人的願望並沒有實現,反之,他一進這個房間,就有陰風驟起。


    然後孫少就聽到扣著他脈門的那個女人開了口,“怎麽樣?”


    她開口,看著自己的側麵,卻不是對他說話。


    “成了。”已然在這個屋子裏邊設上結實的結界的聽霜現出身形,她點了點頭,這樣對蘇軟道,並看向站在自己前邊的孫少。


    將聽霜過度執著的目光看在眼裏,蘇軟鬆開扣在孫少脈門上的手指,拿大拇指擦了擦指尖,蹙眉道,“別傷性命。”


    “你……”聽霜欲言又止。


    蘇軟後退一步,她給聽霜讓出空間。


    透過餘光,她能看到孫少僵硬的扭過腦袋,在足以看到聽霜的時候,他兩眼一翻,劇烈地抖了一下。


    大概這一刻,他希望自己能昏倒過去。


    聽霜張了張唇,卻終究還是沒說什麽。


    半晌,在中間隔著的這位紈絝大概就快要尖叫起來之前,聽霜的手上出現了一柄劍,她側身走到他的麵前,用劍壓上他的脖頸,隻有一個手指的距離。


    “城主腰上的腰佩,是誰給的?”


    她背對著蘇軟,蘇軟看不見她臉上的複雜,更看不見她的眼裏的晦暗不明。


    蘇軟抿了抿唇,她能聽出來她語氣裏的不平靜,那是極力想去克製卻無法如願。


    蘇軟能看到孫少是哆哆嗦嗦的迴答這個問題的,“那、那是,曆代城、城主的信物。”


    聽霜像是因為他的話想到什麽讓人感慨又或是不好的記憶,長久的靜默之後,才再次開了口,“什麽時候有的?”


    她的聲音變得低沉,語速也變得緩慢,蘇軟想,她或許是有些難過的。


    於是她邁步上前,拍了拍聽霜的肩膀。


    她沒有說話。


    聽霜就側過頭,她看向那隻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溫暖,堅定。


    讓她的負麵情緒差點在這一瞬間全部爆發,隻差那麽一點點。


    深吸一口氣,她挪開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將那些傷感強行壓下,聽霜對著孫少釋放出威壓。


    臉色變成慘白,孫少的腦子根本無法好好轉動,他被一種蠻橫的威壓整個兒包圍,它逼迫著他不得不趕緊迴答問題。滿腦子都隻剩下一個念頭:趕緊迴答問題,不能反抗,“上、上上……代就有了,幾百……年前。”因為那股威壓,他的說話變成了斷斷續續。


    太過難以置信,聽霜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她猛地後退一步,手中的劍因為失去支撐就這樣突然落地,發出一聲脆響,半晌,她才終於顫抖著發出聲音,“……你……認不認識葉昭?”


    “不、不認識。”哪怕是脖頸上梗著的劍給撤去,身上那樣千斤的重量卻沒因此有絲毫減輕,甚至於更重了些,孫少覺得自己就要睜不開眼。


    下意識地攥緊手中的衣袂,因為太過用力,聽霜的手都甚至有些發疼,可她卻渾然不覺,“你……”


    她還想說什麽,卻被打斷了話。


    “夠了。”


    打斷她的話,蘇軟走到聽霜的麵前,她伸出了手,一個手刀下去,直接敲暈了再這樣下去,或許就會落下什麽後遺症的孫少,伴隨*落地的悶響發出,蘇軟將目光放迴在聽霜身上,“夠了,聽霜。”


    她這麽道。


    四目相對。


    蘇軟能看到聽霜的眼裏印出一個小小的自己。


    她能看到她的眼在自己出現的那麽一瞬間變成迷茫,然後,慢慢有了焦點。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聽霜開了口,用著低啞的聲音,有一點的溫柔,有一點的迷茫。


    她的表情呈現出一種追憶。


    “蘇軟,”她說著,慢慢的抬頭,大概是因為想要看懂蘇軟所想,“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過來嗎?”


    聽霜的語速很慢,因為她的糾結。


    她抬著頭,定定的看著她,像是不想錯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蘇軟沒有說話,她就安靜地看著聽霜。


    她知道,在這種時候,任何的話都顯得多餘,所以她隻是看著聽霜。


    在這樣黑漆漆的夜,昏黃的燈光照亮房間,打在這個人的身上,像是給蘇軟添了一種異樣的柔和感。讓人覺得寧靜而美好。


    “蘇軟,”大概是被感染,聽霜的眸子裏邊有那麽一瞬間,流露出一種淡淡的溫柔。她的手輕撫上她腰間的那塊小巧玲瓏的玉佩,然後,她輕輕的支起右腳,她倒退到身後不遠的桌子邊上,就那麽輕輕的靠在了她身後的桌子,讓它支撐起自己身體的重量,她輕輕地說,“我想告訴你了。”


    蘇軟沒有說話,她隻是看著聽霜,她在等她的下文。


    蘇軟想,她大概是想傾訴了。


    而自己,願意傾聽。


    “我知道,你查過她吧,”聽霜的語速很慢很慢,她說著,長長的眼睫毛就扇動一下,她垂眸,歎了一口氣,“葉昭,她是鑄劍師。她鑄造了我,然後,她死了,我昏昏沉沉地在那個所謂的藏寶洞數千年。”


    長久的沉默,蘇軟眸光閃動一下,她能感受到聽霜身上那種有若實質的悲傷,可她卻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


    簡短的句子,即便聽霜沒有細說,卻不妨礙蘇軟透過聽霜的透著蒼涼的聲音想象這其中的艱險與無力。


    她想去挽救,卻沒有辦法。


    她想做什麽,卻什麽都做不了。


    那得是有多悲哀……


    “迴想起來,其實那麽多年前的事情,都快忘記得差不多了。我最近,似乎健忘了太多。蘇軟,其實你在我身邊,我還挺開心的。當周邊隻有滿滿的虛偽,還有無盡的黑暗,那太難熬。”


    “我承認,當初接近你,是因為葉昭。我一直覺得你身上有她的氣息。但我卻始終找不到證據。”


    “可這次是不一樣的,這個玉佩,它上邊……有一個陣法,那是隻有葉昭才會的,是她獨創的,直到……”聽霜說著,就頓了一下,半晌,才接著道,“直到我離開她,她都是沒有再教過他人。”


    “你也許會覺得這很神奇,想要反駁,陣法相同,也有可能的,更何況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可葉昭她不一樣……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從本質上,相同就是很難的。”


    聽霜低垂著眸子,與其說她是在說服蘇軟,倒不如說她是在安慰自己。


    她更希望這陣法真是葉昭的,而不是偶然。


    聽霜是用著很輕的聲音這樣喃喃的。


    可蘇軟卻因為她的這一句本是無心的自我安慰而愣了愣,她動了動唇,即便理智告訴她她現在應該去安慰聽霜,情感卻容不得她做那個選擇,她幾乎是想都沒想,上前,蘇軟攬住聽霜的肩膀,“葉昭,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蘇軟突然的動作讓聽霜抬了頭,她的臉上還帶了些因為突然被打斷思緒的茫然,“是啊。”


    蘇軟抿了抿唇,一些疑惑就因為聽霜的這麽一句話迅速的解開,那些瑣碎的細節經過整理,一切開始指向一個她從未想過的方麵。


    “聽霜,你知不知道葉昭來自於哪個世界?”


    難怪總是覺得聽霜的說話方式與這邊的人總有些細微的不同。


    難怪聽霜的相貌是不為這裏的人所接受的。


    是因為,製造她的人,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啊。


    怎麽可能和他們一點差別都沒有呢?


    “……她說,她的家……那裏,叫做華城。”


    即便再是不在狀態,聽霜還是很容易就發現了蘇軟的反常。


    蘇軟的表現出來的激動,她握著她的肩,唿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你……”聽霜皺了眉,有什麽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


    而下一刻,在過度震驚之後,蘇軟對她說了一句話,“聽霜,我知道你為何會覺得我身上有她的氣息了。”


    華城,那是國內最大的一個城市……


    聽霜不自覺的順著她的話往下說,“為什麽?”聽霜抬著頭,看著這個就站在她麵前的人。在這一刻,她蹙著眉,這個人的眼裏,是滿滿的堅定,讓自己忍不住就想要相信。


    “因為,我和她,來自同一個世界。”


    所以,從來不是什麽所謂的她的身上有葉昭的氣息。


    從來都隻是,因為她們身上,有相同的氣息而已。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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