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病細心照顧著,可宋玉綽還是有下體出血小產的痕跡,而且越下越勤,沈未病愁眉緊鎖,似乎自己也沒有出路,有一天還拿著一個泥金描蝶戀花紋案,裏麵裝著丸藥20多顆,言及裴姑姑與古方相對照,以菟絲子,桑寄生和阿膠為原料製成,補腎安胎。他說:“你這不是在給宋玉綽開藥方嗎?”宋玉綽說:“是呀!這是宋玉綽們家族傳下來的秘方,你看它能不能治你的胎漏呢?宋玉綽從來沒有到過內藥局,不甘心的裴阿姨不但沒有埋怨宋玉綽,還費心給宋玉綽配丸藥吃,倒是讓宋玉綽心裏有些不踏實。宋玉綽每天都從盒裏拿出一粒壽胎丸來,溫水鬆下後,小產的征兆突然好轉不少,江南裴氏的人,真是名不虛傳。


    除夕之夜依例先在外廷舉行午宴,傍晚再在內廷舉行,但午間宮人們便忙得開懷暢飲,掛著燈籠、綢緞紮著複雜的花樣纏繞枝頭。“這是要做什麽?“宋玉綽問太監,他笑著說:“這叫''迎親宴'',是給你準備的禮物。沈未病力主保胎重要,推病不應出席,本人也不示弱讓別人看出來,執意要改穿樸素衣裳、丟棄釵環、如入宮之初,以素帛束頭發、素顏赴宴。


    太後不在了,除夕宴也不是平常家常宴會了,也不注意座次了,能被明貞夫人補上,帝後兩席平白空餘一人,很不好意思,像太後故意為宋贏徹出醜一樣。


    妃子慣了,依然如故,言笑妖冶。但壽寧縣有個叫李壽和的女人,卻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醜八怪。李壽和長著一雙巧嘴,愛說愛笑,愛逗人發笑。她的女兒們都喜歡。太妃頂替太後照拂皇長子時,一心關切問詢本人身體,倒不如說壽寧逗弄皇長子時一句俏皮話。


    沈未病勸諫不無理由,宋玉綽強自振作對付妃子,夜幕降臨異狀再起。宋玉綽在夢中聽到裴姐對她說:“你是個好醫生,能讓你平安度過難關!“宋玉綽聽了,心裏暗暗慶幸,果然應驗。在這之後的幾天裏,宋玉綽症狀明顯迴升,較服食壽胎丸前,更甚,幾次有小產先兆,仿佛是受了藥物抑製的疾病,掙脫了羈絆,裴姨隨後送的藥物仿佛全都失去了效果,症狀不減反增,晚上的惡夢也越來越頻繁纏繞在宋玉綽身上。肚子裏的骨肉快半年了,即使被催產了,寶寶也是極其難以生存的。


    正月裏天天都要祭祀,朝臣們都要參拜,宋贏徹盡了最大努力抽空來看看宋玉綽,宋玉綽不想惹麻煩,即使身心俱疲,也盡了最大努力擺出了笑臉,可直覺卻讓宋玉綽知道,對於宋玉綽的虛弱,他也不是不知道,有一天他摸摸宋玉綽兩鬢,關切地說:“您臉色發白,身體難受吧?”


    宋玉綽搖頭晃腦地不說話,他把宋玉綽擁入懷中,用手輕摸著宋玉綽凸起的下腹,小聲地說:“這會是皇子還是公主?”


    這就好像問每一個孕妻問夫君一樣,宋玉綽把話題推了迴來說:“宋贏徹要孩子還是要女人?”


    “都不錯。”始料不及的是他給出的迴答。


    倚仗宋贏徹,並無慣濃之香,或慮吾有孕,今不熏衣香。他是個好男人,宋玉綽也想這樣做。他對宋玉綽說:“宋玉綽愛你。”宋玉綽說:“可為什麽你要這麽做呢?冷颼颼的氣息凝結在鼻尖上,宋玉綽異常憂鬱地說:“好啊!生不逢時啊!”


    第二天太醫院增派右院判沈嘉、父子倆侍醫助宋玉綽安胎養,無形中昭告別人,宋玉綽的胎養不順。


    其實派沈嘉呢,沈未病醫術從沈嘉那裏繼承了下來,一以貫之,宋玉綽沒有期待沈嘉會力挽狂瀾,反而是他和明貞夫人往來太密切了,陸昭容之前警告過宋玉綽有關明貞夫人的話,已經悄悄根植於心,宋玉綽不信沈嘉的話。


    更讓人奇怪的是沈未病和沈嘉太過客套疏遠,似乎不過是太醫院裏的同僚,可他兩終究還是父子倆,太過生僻倒讓人懷疑這中間有波折。


    一直纏繞在宋玉綽身上的夢越來越兇,夢裏不停地變幻著,驚悚得很,宋玉綽連夢裏都陷在血池裏了,可是那個夢裏的主人公,宋玉綽對那個叫顏蘅的女人充滿了疑慮,而她始終沒有離去。宋玉綽不知道,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夢?宋玉綽一直以為,她應該在夢裏見到了宋玉綽。可現實中的宋玉綽,與她似乎隔著十萬八千裏。宋玉綽愈來愈容易困了,即使是白日裏,都甩不掉惡夢的侵擾,任別人如何唿喚都很難醒過來,隻有那個女人變骷髏了,宋玉綽才能醒著解放出來


    宋玉綽把《心經》謄於書案以抗拒睡意,也期望《心經》能為宋玉綽驅走心魔,但宋玉綽再不對,睡意襲來,忍不住伏於桌案中。


    像往常一樣,夢裏總是江南普通粘膩的雨天,細得像針一樣,似乎能戳進骨髓裏的細雨飄了下來,宋玉綽被蘭若堂院子裏的雨水打濕了。


    湖畔一個窈窕女子背倚在宋玉綽的花崗岩石之上,撐起一把淡黃色的油紙傘。另一個人就是她——顏蘅


    她起身,迴頭衝宋玉綽一笑,一絲若即若離,絕世笑顏前,絕美月華不得不羞慚隱去了,宋玉綽控製不住走到了她麵前,她懷裏摟著一個恬然睡著的嬰孩她衝宋玉綽笑了笑:“瞧這個小孩多乖!”


    顏蘅笑眯眯地把孩子送進懷裏,宋玉綽溫柔地環住了寶寶,那個寶寶雙眉微蹙,就像是宋贏徹淺睡不醒的樣子。


    刹那間,嬰兒化作一堆白骨,嚇得宋玉綽放開了手,繈褓中的嬰兒掉了下來,下意識的伸出手,為時已晚,這堆白骨掉進湖裏,逐漸沉了下去。


    “你有什麽理由殺死宋玉綽這個小孩!”顏蘅平靜的臉變得猙獰起來,他拔出翠羽流蘇般的發簪向宋玉綽撲來,力氣大得出奇,他狠狠地用翠羽簪子狠狠地捅了捅宋玉綽的肚子:“你不可能生小孩,也不可能生小孩!”她的聲音嘶啞得仿佛要哭出來,她的手緊緊地攥著手中的玉珠,她的心也在顫抖,她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不該哭。宋玉綽沒有辦法讓她哭。顏蘅肌膚慢慢破碎,散落得七零八落,現出原本骷髏麵目。


    宋贏徹把宋玉綽打橫扶起來,可滔天之痛又讓宋玉綽昏迷過去。


    長冬茫茫,年關對蘭若堂並不帶絲毫喜慶之意,宮女們精心伺候,表情肅然起敬,沉寂得如同密室般的氛圍,更讓宋玉綽心中深深疼痛。


    想起沈未病那一天感歎的一句話,一個成型的男胎。


    想起宋贏徹天天和宋玉綽說話,不久又要生兒育女。


    想起碧茹斥責嬉笑宮女的那番話,主子們這才沒有小孩,一個個都歡天喜地啥勁,看你那一副不知好歹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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