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家歡樂幾家愁,人事調整向來如此。


    俞晨傑倒是信心滿滿,涉及調整人員還在省府大院開會就打電話與白鈺商量明天上午召開常委擴大會。


    白鈺都快氣癱了,軟軟道:“讓我緩緩吧俞書計,我正在考慮讓哪位女市長把樓遙換迴來,不然我恐怕要崩潰。”


    俞晨傑很理解他此時的心情,笑道:“人家不就脾氣急了點,火氣大了點嗎?以前又不是沒見識過。怎麽說她都是你的副手,別太擔心,別太擔心。”


    “我很擔心呐。”


    白鈺欲哭無淚,此時此刻無人猜到他鬱悶而抓狂的尷尬境地。


    原本打算塵封至湮沒,卻非逼著要重新麵對;過去在湎瀧好歹各有各的領地互不打擾,如今接觸更多協作更加緊密……


    傍晚時分白鈺收拾東西難得早早迴了宿舍,剛到家仿佛掐準時間似的,吳曉台來了電話,笑道:


    “聽說某位同誌很不爽?”


    白鈺坦誠道:“是跟家陵發了通火,想想有點後悔,唉,他也代人受過吧,事關正廳層麵工作調整身不由己……”


    吳曉台道:“這會兒不算秘密了,講給老弟也沒什麽,會前老大老二關起門來商量了三個小時,所以家陵隻比我們常委提前二十分鍾拿到名單,我們常委隻比外麵提前個把小時看到名單,如此而已。”


    “但是都家提拔了兩位,為何對周做出如此奇怪的調整?搬到哪兒都無所謂,為何偏偏是到勳城?重迴宛東不好麽,情況更熟悉!”


    白鈺氣憤憤道。


    “那不行那不行,好不容易敲鑼打鼓送走那尊菩薩,怎麽可能再請迴來?”


    吳曉台道,“開玩笑的,其實周沐也有優點……她的調整恐怕是一種策略,有針對性的策略,不多說了,老弟是聰明人不妨多琢磨琢磨。”


    “多琢磨琢磨”,與姚家陵所說如出一轍!


    白鈺略有所悟,道:“曉台是不是聽到什麽?”


    “嘿嘿嘿,我沒聽到任何東西,但有些東西無須多說,盡在不言中,”吳曉台高深莫測道,“老弟消消氣,晚上搞點小酒舒舒服服睡一覺,明早就好了。”


    說著在笑聲中掛了電話。


    吳曉台說得不錯,今晚白鈺還真想喝酒,可惜少了對飲之人。以往工作調整、職務變動,白鈺都會與身邊高參龍忠峻邊喝酒邊討論邊展望,關於未來談得差不多了,酒意也上來了,正好睡覺。


    龍忠峻神秘外出,到底幹什麽去了?


    管家團隊已提前從晏越澤那邊得知主子情緒很差,小心翼翼請示說今晚是不是多炒兩個小菜,喝點啤酒?


    白鈺揮揮手隻說了一個字:粥!


    那倒很快的,五分鍾後管家便端來半碗熬得很稠又很黏的小米粥,外加一小碟雪菜,一小碟榨菜,一小碟花生米和幾片當地產的甜香腸。


    香香甜甜,色彩搭配適中,讓人看了就很有食欲。


    白鈺卻隻瞟了一眼實質全無胃口,深深歎口氣坐下,剛拿起筷子外麵響起敲門聲。


    “可能送水果的,我去開門。”


    管家邊說邊飛奔出去,打開門還沒來得及看清來者身份,隻覺得眼睛一花,隨即被惡狠狠推到旁邊,有個人影旋風般直衝到餐廳。


    “白鈺,都是你幹的好事!”


    來者威風凜凜一手叉在腰間,一手指著白鈺怒斥道,赫然竟是剛剛在省府大院憋了一肚氣的周沐!


    管家打了個寒噤——對這位作風潑辣脾氣惡劣的都家大少奶奶,管家團隊在湎瀧就有領教,遂趕緊擺手示意聞訊起來的保鏢和廚師都退迴去。


    領導之間吵架的時候手下不宜在場,何況憑他們多年經驗,白鈺麵對漂亮女人從不吃虧,當然也不會讓人家吃虧。


    白鈺沉著臉慢慢放下筷子,道:“什麽,你說清楚點。”


    周沐火氣更大,大步上前手指恨不得戳到他鼻子上:“虧你好意思兩次當麵表功說在省領導麵前推薦我,實際上呢?最後一次你怎麽說的,你敢講出來麽?你敢講出來麽?”


    白鈺站起身來,壓著火氣道:“我在省主要領導麵前講的話屬於機密,根本不應該告訴你,但現在講也沒關係。我說我離開湎瀧好幾個月了,對這段時間湎瀧的情況不太清楚,周沐同誌適不適合當市委書計,以前我覺得適合,現在是不是合適要由申委決定……這番話哪裏錯了?再說了,是否提拔你以為申委根據我的想法?那是常委會討論研究決定的,周沐同誌!”


    “你個混賬東西口是心非!”


    周沐罵道,“你前幾次都假惺惺推薦,到了最關鍵階段卻退縮了,你還象個男人嗎白鈺?你不是東西!你是兩麵派!你是口蜜腹劍的壞人!”


    白鈺被橫加一頓痛斥也火大,其實心裏已經壓了一肚子火,當下怒道:


    “搞沒搞錯,周沐,這會兒你跑迴都家大院撒野還差不多,找我廢什麽話?你當不當湎瀧市委書計跟我半點關係都沒有!而且我警告你,到勳城後注意個人形象和工作態度,別三天兩頭給我找麻煩!”


    “麻煩都是你找的!”


    周沐眼淚飛濺,泣不成聲道,“你幹的壞事你自己有數,我什麽時候找過麻煩?你在湎瀧害得我還不夠,我下賤到主動來勳城再被你害?”


    白鈺嚇得如遭雷殛,一個箭步上前堵住她的嘴,在她耳邊低聲喝道:


    “你瘋了周沐?當初說好的永遠不再提起,你還提幹嘛?你想讓我倆身敗名裂?!”


    周沐在他懷裏又是踢又是推又是打,掙脫出去道:“我沒提……我沒提……你反正不是東西,世上最不是東西的就是你白鈺!”


    白鈺氣憤憤道:“行,我不是東西,你也最好不要來勳城!你趕緊迴去央求老爺子老太太勸申委收迴成命,哪怕還在湎瀧當市長。”


    “我問過,不可能了……”


    周沐頹然低頭,看到餐桌上幾個精致的碟子又騰地來了氣,喝道,“出這麽大事兒你胃口倒不錯,還有心情獨自享受!”


    咬著牙“唿啦”將碗碟等全都掃落在地,叮叮當當碎了滿地,又朝餐桌踢了一腳,用力抹了抹眼淚揚長而去。


    凝視她的背影,再轉迴餐廳一地狼藉,白鈺暗歎人生倒黴莫過於此:攤上這個災星,居然在城中村拆遷緊要關頭成為助手,是不是蒼天故意派來折磨自己?


    沉吟片刻,將管家團隊幾個人叫到餐廳問道:“剛才我跟周市長因工作矛盾發生爭執,你們都聽到了?”


    “沒有沒有,我們在看電視,音量開得大,完全聽不到餐廳這邊的聲音。”管家等人連忙說。


    白鈺道:“不管聽沒聽得清,這個屬於領導之間意見分歧,都為了更好地開展工作,不存在誰對誰錯,所以絕對不準泄露出去……也不準泄露周市長來過這兒的事,這是紀律!聽明白嗎?”


    “明白!”


    管家團隊齊唰唰應道,然後管家試探道,“您還沒怎麽吃呢,要不重新弄兩樣菜……”


    “不吃了!”


    經周沐這一鬧,白鈺心情糟糕到極點,真的一點點都吃不下去了。轉身進了書房,剛打開電腦俞晨傑又打來電話,帶著笑意道:


    “白市長晚上有沒有安排?有兩件事想請你過來商量一下。”


    這家夥最喜歡搞突然襲擊,上次把尹冬梅嚇得不知所措。


    白鈺故意停頓數秒,簡潔道:“好,我馬上到。”


    白鈺所說的“馬上”,事實上讓俞晨傑等了四十分鍾——也是無聲的抗議,即不是你什麽時候打電話我都有空,但我也不會拒絕,你就慢慢等唄。


    “據了解涉及這一輪調整的幹部今天都辦完了手續,我考慮明天上午還是召開常委擴大會議,第一時間給新班子落實責任,把所有人員都發動起來!”


    俞晨傑目光炯炯有神道,“利用調整充實後的新班子給城中村拆遷和港口改製添把火、加把油,向前推一推進度,白市長覺得呢?”


    白鈺道:“港口改製關鍵股份我們原來寄予厚望省市兩級作些補償,以換取都家轉讓4.5%,現在情況來看不太樂觀啊俞書計。”


    “我知道白市長對常務副市長的配備耿耿於懷,傍晚就這個問題我跟伍省長聯係過……”


    俞晨傑道,“伍省長說平時宣傳婦女能頂半邊天,如今真頂半邊天反而吃不消了?事實證明班子裏的尤曉薇、李璐璐以及雲歌吟、梅芳容表現都很優異,再多位周沐同誌難道不行麽?這是伍省長的原話,白市長。”


    白鈺悻悻道:“我倒忘了這些女幹部都在伍省長手裏培養成長的。”


    “哈哈哈哈,此言居心叵測!”俞晨傑指著他笑道,“不過說實話勳城正府班子除了白市長、樓市長之外呈陰盛陽衰之勢,女幹部個頂個的厲害而且能幹,必須承認是事實。白市長啊,理華退二線、周沐過來總體還是好事,畢竟有年輕優勢,論工作態度和務實作風肯定沒說的,隻要想日後有所作為必定埋頭苦幹,對吧?”


    “唉,俞書計沒親眼見過她常委會拍桌子打板凳的模樣,還有一言不合就發飆的壞脾氣,簡直……”白鈺搖頭歎道。


    俞晨傑頜首道:“我也聽說了,所以想跟白市長商量一下市長分工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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