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鈺不敢在此地久留,確信所有痕跡都清理完畢立即從迴廊出去,站在院裏定了會兒神,整理儀表後緩緩開門到了院外。


    外麵空無一人。


    仔細打量,果然是昨天傍晚盧靈兒所指的最東首庭院,離晚餐的酒店約四五十米,有道隱蔽的甬道相連。


    沿著院牆來到海邊木棧道,見四下無人遂撥打盧靈兒手機,不出所料關機。她是一切難以解釋謎團的根源,如果想提供答案,今早會第一時間出現在麵前。


    再打給鍾離良,平靜地問:“在哪兒呢?”


    市委書記跟市長打到一張床上了,你個大保鏢幹嘛去了?有時想,如果方晟身邊是鍾離良而非無敵魚小婷,不知死過多少次了,但有什麽辦法?鍾離良已是當下所能找到並值得信任的最佳人選。


    鍾離良帶著笑意道:“都在自助餐廳吃早飯,品種很多很全,好吃。”


    白鈺揉揉心口,道:“盧小姐在不在?”


    “沒看到,”鍾離良陡地壓低聲音,“剛剛周市長也來了,心情很差的樣子,坐下後就把秘書訓了一通……”


    咦,她還有胃口吃早飯?劇烈運動後補充能量麽?大概也想找盧靈兒,順便打探消息。


    清理房間時白鈺把幾瓶純淨水都喝了,這會兒半點都吃不下,心亂如麻。


    如果昨夜夢境裏發生的一切是真的,而且極有可能是真的,那太太太……太可怕了,將產生難以估量也非常糟糕的後果!


    小仙女……


    小仙女的入夢大概源自第一次見盧靈兒時,鍾離良脫口而出的讚歎,但小仙子被自己“兩個迴合”,特別第一迴合時她的哀求和尖叫,以及兩輪戰罷後又想第三輪輕唿著跑開,這才把自己引到周沐房間。


    周沐……


    酒後怎會睡成那般不雅的姿態,連被子都掀到一邊去了;“老公我愛你”大抵說過,她騎在身上馳騁奔騰也應該發生了,當時自己千真萬確想起了柳瑄瑄和琴醫生!


    荒唐之至!


    一個冰清玉潔的小女孩,一個大戶人家的媳婦,平時肢體接觸半下都是唐突,一夜之間竟都被自己睡了!


    睡得他魂飛魄散。


    以前都說方晟色膽包天,這迴自己闖下的禍不比父親小啊。問題在於各方麵怎麽交待,也就是悲劇如何收場?


    事情還得慢慢梳理與還原。


    從昨天上午盧靈兒邀請到晚餐安排,顯然做好夜裏仙女下凡的準備,吃與被吃,一次或兩次都在情理之中。意外的是殺出匹黑馬周沐,當時盧靈兒方寸大亂連安排鴛鴦榴蓮酥的小秘密都說出來了,可見完全沒想到這個可能性。


    之後盧靈兒趕緊出去調整——主要不是菜譜,而是下了藥的紅酒。本來兩個人三瓶紅酒可以開懷暢飲,多了位周沐,一是紅酒不夠喝,二是盧靈兒所下的藥很可能男女通用,這才能解釋夜裏周沐為何主動迎合且奔放至此,正常情況下難免有些矜持吧,何況對手是年頭吵到年尾的白鈺,盧靈兒加大藥量想讓周沐醉得更深些。


    原計劃是半醉半醒之間行雲流水,隨著周沐的到來盧靈兒不得不設法讓他倆喝得酩酊大醉。


    ——周沐是鋼鐵工人家庭出身,又是少數民族,紅酒喝一瓶多肯定不會醉;白鈺上次醉倒在紅酒之下還是被浦瀅瀅和穆安妮捉弄……


    同樣的紅酒,同樣的一龍雙鳳,白鈺與紅酒結下不解之緣。


    盧靈兒還是處女嗎?在風氣開放、思想新潮的香港環境下幾乎不可能,不過從昨夜零星迴憶來看,白鈺強悍的戰鬥力(也有催.情藥酒作用)把她嚇壞了,未經人事或經曆尚淺的盧靈兒被一擊即潰,完全抵擋不住;孰料他一而再還居然再而三,她隻得抽身而逃。


    等白鈺追出門時把方向搞反了,盧靈兒往左跑出了院子,他卻往右來到周沐房間!


    說來也是盧靈兒百密一疏的地方。


    原方案白鈺不會醉成這樣,然後兩人手拉手,頂多她攙扶著他從酒店專用密道直奔最東首庭院,從而避過樓下鍾離良等服務人員耳目。但事實上白鈺和周沐醉得都走不動了,盧靈兒費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倆轉移至此,也沒力氣多折騰將周沐弄到別的庭院。


    周沐應該一覺睡到天亮吧。盧靈兒大概想道,導致房門都沒鎖,讓白鈺一推就進去,從而釀成大禍!


    以周沐的爆脾氣會不會抖露出去?目前來看概率極低。


    她肯壓住火氣為他找衣服,不顧形象地翻窗離開,強抑憤怒到自助餐廳找盧靈兒,種種跡象表明她也想保守這樁醜聞。


    但以後會不會以此為把柄要挾自己呢?倒……倒難說得很,周沐可不是吃啞巴虧的人。


    念及此,白鈺內心深處頗有些忐忑。


    上午九點,鍾離良率著安保團隊在海邊找到仍在散步的白鈺,關切地問:


    “您不去吃點東西嗎?聽說昨晚喝得不少……”


    白鈺不動聲色道:“聽誰說的?”


    “盧小姐,”鍾離良道,“說您還能堅持走迴庭院休息,周市長是盧小姐扶到自己房間的,接連吐了好幾迴,害得盧小姐一夜沒睡。”


    盧靈兒在布局圓謊了。


    白鈺又問:“現在盧小姐補覺,不參加上午的會議?”


    “集團有急事叫她,早早坐直升機迴香港了,”鍾離良看了下手表,“會議馬上開始,您過去嗎?”


    白鈺擺擺手:“讓他們先開始,我……腦子還有點暈再吹吹海風。”


    他實在不知怎麽麵對周沐,應付一塌糊塗的混亂局麵。


    他最擔心以後吵起架來,她頭腦發熱之下一拍桌子“你占過老娘的便宜”,那可真是顏麵無存了。


    所以沿著木棧道徘徊了一個多小時始終拿不定主意,主動權不在自己手裏哎。


    彩芸集團關於銀秋灘環球影視城試運營方案及二期開發規劃介紹,由項目總工程師主講,出席會議的有市委幾位常委、正府正副市長及市直相關部門負責人,經聯係後韓文波說白書記要耽擱會兒,會議照常進行。


    端坐在中間座位的周沐麵沉似水,就算不認識她的人都看出市長情緒很差,雖然她脾氣向來不好,但大多數時候起碼保持表麵的客氣,不象今天溢於言表。


    對環球影視城項目不滿意?對了,主導工程的盧靈兒也沒露麵。


    總工程師邊講解邊瞄周沐,好幾個得意之作和經典之處,以及他覺得肯定會獲得滿堂彩的驚喜亮點,周沐卻始終繃著臉無動於衷。


    她不表態,市領導們個個都不敢說話,場麵非常尷尬。


    講著講著總工程師心態快崩潰了,他從事項目開發幾十年走南闖北十多個城市,還沒見過這樣的市領導,這樣死水一潭的場麵!


    “嗯,也許我水平不夠表述能力也差,講得過於籠統抽象,接下來請領導們到現場觀摩,我再輔以講解大概能更直觀些。”


    總工程師強顏為笑道,市領導們也被周沐古怪的表現壓抑得太悶,當下也不經她認可便哄然出了會議廳。


    拐過去不久遠遠看到白鈺在鍾離良等人陪同下站在高大巍峨的仿古道觀前,唿啦都紛紛圍了上去倒把周沐一個人撇到最後,卻聽白鈺指著洞府陡壁道:


    “峭壁、幽洞、紫花、紅葉四大景觀要素齊全;三清殿、黃大仙、八仙、土張天師等道家祠觀特色也都有;屏岩用的是丹霞地貌,森林和洞穴掩映於棧道亭閣之間,設計得很周全滿足旅遊所有需求,除了一點可以暫停——纜車。”


    “纜車……”總工程師道,“向白書記匯報,設計纜車初衷是方便老人小孩上下,同時分流高峰期遊客流量,也有遊客喜歡在纜車上觀覽風景的,白書記。”


    馬昊悟出白鈺的想法,上前比劃道:“整個洞府石壁高度不過七八十米,一趟來迴不超過一百五十米,用纜車純屬多此一舉;再者你這屬於人工的仿古的建築,要盡量做得接近原貌讓遊客產生‘它就是真的’感覺,生硬地搭配個纜車在旁邊叫做假上加假,假得沒影兒了。”


    眾領導均笑,總工程師也聳聳肩道:“這位領導從觀賞性角度出發,而工程設計方考慮便民和流量……我記下來跟團隊討論。”


    馬昊眼角瞥見周沐慢騰騰走過來,主動拍馬屁道:“周市長覺得哪種方案更好?”


    平時周沐對馬昊態度還算不錯,今天卻絲毫不給麵子,冷冷道:“唔。”


    馬昊臉皮本來就厚,吃個癟子也若無其事。


    接下來沿昨天線路走馬觀花看了一遍,其實白鈺連醉帶累還有驚嚇也打不起精神,但周沐的臉板成那樣,市委書記再不說話,這出戲演不下去了。草草提了三四個建議意見,又對安全、消防、衛生、檢疫等做了指示,連事先安排好的午宴都取消,大隊人馬偃旗息鼓原路返迴。


    白鈺和周沐都乘坐專車過來的,一前一後很快消失在眾人視野之外。其他市領導們上了商務大巴後都忍不住竊竊私語,憑感覺今天上午市委書記興致不高,以他目光之銳利、要求之嚴格、思維之靈活,碰到這種場合起碼提二三十條改進措施吧?明顯有應付了事之感。


    市長更不用說,一直怪怪的明顯跟平時不同,但不同在哪裏誰也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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