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結成友好港口不就為了協助柬國進行港口改造?不是。友好的潛台詞是促進各個層麵溝通交流,在此基礎擴大商貿往來是可以的,但搞援建項目不行,這一點跟鄞峽湎瀧的友好城市還不一樣。


    頂多頂多,隻能在湎瀧促成之下由第三方搞投資開發,這個第三方還必須歐美國家認可背景清白信譽可靠,絕對不能是中方不然會引起“各方疑慮”。


    那麽選來選去唯一符合條件的便是白鈺。


    湎瀧市商貿代表團來到柬國海港,老朋友棉速金以及柬王國經濟與財正部部長秘書洪業區、柬首相安全秘書諾羅敦等都已守在那邊,雙方隨即展開密集會談並簽訂友好港口等一攬子合作協議。


    棉速金用力摟著白鈺道:“第一次見麵我是陸軍司令,你是縣委書記;第二次見麵我是陸軍司令,你是市長;第三次見麵我還是陸軍司令,你是市委書記!老朋友請迴答,下次你會給我什麽奇跡?”


    白鈺微笑道:“不管我什麽職務,中柬親如兄弟的情誼不會變,而且越來越深。”


    棉速金低低道:“希望在我手裏,通過你的幫助,讓柬國建成強大的海軍!”


    白鈺緊緊握住他手道:“會有這麽一天,請相信我!”


    若幹年後當棉速金站在柬國數百年曆史裏首支近海艦隊指揮艦船頭時,熱淚盈眶地命令全體海軍將士向京都方向長時間敬禮,那一刻他真切體會到白鈺的言出必踐。


    第二站來到安國正在擴建的港口,也是貫穿東南亞四個國家、囊括上千個橡膠種植園、幾百個橡膠廠以及數目龐大的中下遊產業的“橡膠走廊”在印度洋的出海口。說來也是緣分,它正是當年白鈺在甸西任職期間,俞曉宇與安國首相在甸峰縣城簽下雙邊自由貿易協定後促成的。


    但外界不清楚的是,安國首相之所以直到最後關頭才下決心簽字,與白鈺一夜之間跑到柬國說服出兵邊境有著直接關係。協定簽訂後中企順利進入安國基礎建設市場,繼而以四十年港口使用權為交換出資拓建海港,南亞大國在歐美國家慫恿下堅決不肯,一波三折到最後還是英國某家航運集團拿到承建權。不過繞來繞去,那家英國航運集團控股股東竟是趙堯堯,也就不在書中交代了。


    安國首相等正府和軍方要員都會見了白鈺,雙方同意今後在港口貿易、技術共享、文化交流等方麵密切合作,共同致力於海洋事業的發展。


    第三站是新加坡,白鈺等人拜訪了越越夫婿家族、素有“世界船王”之稱的百裏世家。


    提前得知白鈺行程,老船王百裏辰、越越的老公百裏駿等家族重量級人物都齊齊聚在家裏參與接待。


    有些話當然不需要說那麽透,但很明顯百裏家族為越越有這樣的哥哥而自豪。雖然身處新加坡,華人圈對內地正治向來非常關注,潮起潮落、此消彼漲的權力博弈了然於心,也正因為此,百裏家族欣然接受白鈺請托,準備著手承建柬國海港的改造工程。


    航運世家出於商業考慮注資港口改造項目,於情於理都說得通,英美等歐美國家“縱有疑慮”也說不出什麽名堂。


    這也是軒轅首長把任務交給白鈺最側重的考量,即百裏世家無論出於親情還是商業前景都會賣白鈺的人情。


    幾十年前新加坡出於“恐中”心理一度緊抱美國人大腿,從而給京都高層敲響警鍾——


    萬一有朝一日新加坡配合美國人封鎖馬六甲海峽,我們怎麽辦?


    繼而前後耗費數十年時間致力於“三箭齊發”策略,一是尋求印度洋出海口如安國海港,跳過馬六甲海峽鉗製;二是中亞方向直達波斯灣,那裏有我們傳統盟友伊朗,雖偶爾不靠譜但關鍵時刻還算給力,陸路交通可以越過地域遼闊的中亞往南到波斯灣,繼續往東到英吉利海峽,成本比海運高可運力穩定可算;三是北方強國加軍事盟友,曆史雙方總是五分合作三分猜忌兩分對抗,不過隻要美國保持世界頭號強國一天,兩國友誼就會愈加深厚。


    “三箭齊發”策略愈漸成型之下,新加坡愈漸恐慌,因為明擺著全球航運與貿易額日趨下降,馬六甲海峽繁忙熱鬧、貨輪如梭的黃金時光一去不複返,必將憾動一百多年來新加坡靠海發財的基業。


    近十年來受此波及,新加坡平均gdp下滑了3.5%-4%左右,絕對值雖然不大但心理影響相當震憾,導致很多跨國企業、國際巨頭考慮全麵撤出尋求新的落腳點。


    百裏家族也不例外,既然馬六甲已不是亞太地區首選黃金通道,新加坡作為中轉站和加油區的優勢不再,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百裏世家必須未雨綢繆為龐大的家族航運業騰挪出生存空間。這跟愛不愛國沒有半毛錢關係,純粹在商言商,最大限度保值家族資產。


    之前安國改造海港工程百裏家族也曾透過趙堯堯及於家關係想拿下來,便能形成北有安國港南有新加坡的左右逢源之勢。但恰恰正是京都方麵擔心的,倘若安國港也被新加坡所控製那在戰略上有何意義?必須讓趙堯堯的財團係直接掌握。


    如今柬國港情況略有不同。


    在京都方麵,安國港改造目標是大型綜合深水貿易港,而柬國港的確有意往軍港方麵發展,為消除歐美強國疑慮隻能拐個更大的彎子由新加坡背景的航運財閥出麵。


    在百裏家族方麵,雖然柬國港規模和發展前景遠不如安國港,但楔下釘子日後就有跟各方談條件的資本,某種程度能夠對衝新加坡港衰落造成的損失,做全球航運講究的四平八穩。


    綜上種種,百裏辰為首的航運世家才能與白鈺愉快地坐到談判桌上。洽談告一段落中途休息時,百裏駿笑容滿臉地從內室抱著位活潑可愛的嬰兒給白鈺——


    就是越越失蹤前在新加坡代孕生的男孩,眼珠渾圓有神象煞了越越,眉目間卻有著百裏家族的儒雅清朗。


    “叫什麽名字?”白鈺邊逗著血緣關係的外甥邊問。


    “優優……”


    百裏駿迴答道,兩人圍著孩子很自然地來到三樓陽台,這裏正對著後院小花園視野開闊,遠處可見碧波蕩漾的大海。


    白鈺低聲問:“還沒消息?”


    百裏駿沉重地點點頭:“最後活動蹤跡在倫敦家裏,後來就……嶽母情況也差不多,很突然地沒有半點征兆。”


    他所說的嶽母指趙堯堯。


    “你覺得母女倆先後失蹤有關聯?”


    “很難不往那個方向想,因為……”百裏駿道,“我從不過問或幹預她的商業行為,不過據我所知失蹤前大半年裏她有至少兩項決策透著古怪,屬於……絲毫沒有商業邏輯和違背財務準則的做法,您明白我的意思?”


    “在新加坡的兩個月時間裏,沒有流露一點點……哪怕極其細微的意思?”白鈺追問道。


    百裏駿遲疑半晌道:“有倒是有,不過……代孕手續完成後她隨即做了個基金委托,具體內容保密,說等孩子滿18周歲時方由律師宣讀。後來想想恐怕是她擔心什麽,因而提前給孩子留點東西。”


    “律師手裏應該有她的信?”


    聽出他話裏強烈的暗示,百裏駿無奈搖搖頭:


    “或許有,但必須等到孩子年滿18周歲啊,律師有律師的職業操守。”


    白鈺沒笑,相反為百裏家族對法律和約定發自內心尊重敬畏而感歎,雖說本世紀以來新加坡經濟滯脹,早早失去昔日亞洲四小龍強勁勢頭和光環,但人家法製建設依然遙遙領先於我們。


    換作內地,以百裏家族的財富勢力大概都不需要使勁,稍微暗示一下,律師就屁顛顛把文本送過來了。


    輕輕拍了拍優優的臉蛋,白鈺笑道:


    “別太擔心,我直覺她肯定沒事,我的直覺通常很準……有機會到我們湎瀧港轉轉,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遠洋貨輪停泊。”


    他說得很隨意,之前雙方討論柬國港改造擴建時絲毫沒有提及,但百裏駿卻敏銳地捕捉到“商務邀請”信號,迅速從兒女情長中走出來,道:


    “我們與勳城、宛東等港口有多年合作,往來也很緊密,白書記大老遠來新加坡作客是給百裏家族麵子,理當投桃報李,今後可安排部分貨輪到湎瀧港。”


    白鈺含笑道:“屆時我將率主要領導在湎瀧港碼頭列隊迎接。”


    百裏駿謙和地笑笑:“不必勞白書記大駕,我們會讓貨輪很低調地靠岸……聽說暨南港口全麵啟動改製,湎瀧港已提前進行試點工作,允許外來資本參與港口業務經營?”


    百裏家族也瞄準登陸的絕佳時機。


    “特別歡迎來自海外的資本,”白鈺給了顆定心丸,“如果百裏世家願意到港口參股合作,以百年積累的經驗智慧,我相信一定能夠推動湎瀧港在精細化管理和科學化運營等方麵質的飛躍!”


    百裏駿沉吟道:“坦率說之前我們與內地沿海港口有過接觸,最大擔心是資金量太大,害怕被我們實控而失去主動權;但從投資角度而言我們何嚐也缺乏安全感,需要盡可能多的股權以維持一定話語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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