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九點多鍾盧靈兒給白鈺打來電話詳細解釋了與周沐、屠晉金的關係,這很重要,否則將影響今後的信任和深度合作。


    周沐的確是盧靈兒的校友,但兩人認識還在盧畫家之後。周沐在省團委期間負責接洽與彩芸集團文旅項目,因此結識盧畫家、芮芸夫婦;宛東工作期間又因為旅遊開發、文化投資等項目,有了更深的交往和更廣泛的合作;再往前芮芸主正香港時,一直與嶺南大家族保持良好的溝通協作,畢竟互為鄰居都需要對方鼎力相助。


    因此盧靈兒與周沐關係好到以姐妹相稱,盧靈兒透露周沐偶爾到香港購物都是自己全程陪同手臂挽著手臂陪同。


    屠晉金正好處於兩人當中,比周沐晚幾屆,又比盧靈兒大幾屆,而且早早就對她展開追求——


    直到現在!


    盧靈兒肯定沒把屠晉金及屠家放眼裏,屠晉金卻始終不灰心,這次趁著彩芸集團投資環球影視城項目,厚著臉皮請周沐出麵撮和。


    也不知道周沐怎麽考慮,反正答應了並將他倆約到機關食堂吃了頓便飯。


    “飯照吃算給周沐姐麵子,但其它活動一概不答應,我來督辦項目工程的可不是談情說愛。”


    盧靈兒笑嘻嘻道。


    “關於環球影視城項目,她有什麽想法?”這是白鈺最關心的。


    “當然全力支持啊,”盧靈兒道,“合作框架雖是黎明複簽的字,影視城開張的功勞肯定記她頭上;再說我們盧家的項目她都大力促成,之前在宛東相處非常愉快。”


    白鈺道:“八十億投資換哪個市長都會雙手讚成,我說的是項目規劃設計方麵她有沒有自己的想法?”


    他最頭疼的就是這一點。


    好比家庭裝修,平時夫妻關係再融洽總有想法不一致的地方,每每為了細節吵得天翻地覆,甚至以離婚收場。


    反過來講為什麽大家都想當領導,就是為了話語權,能在關鍵時刻依照自己的想法、審美、思路果斷拍板:


    “就這樣辦!”


    “我覺得挺好!”


    “散會!”


    一言九鼎多爽啊,當然領導肯定不為了“爽”,而想著貫徹實施自己的意圖,按自己理念達到終極目標。


    悟出他的擔憂,盧靈兒道:“周沐姐說這些天忙著熟悉情況,沒時間看方案,等春節期間抽空研究後再慢慢探討。”


    “慢慢探討……”


    白鈺聽了這話就頭疼,沒好氣道,“已經定下來的東西最好別亂改,不然影響施工進度。”


    “遵命,”盧靈兒笑道,“放心好了,白書記,我會盡量勸說周沐姐。”


    “周沐姐,你倆關係真是不一般呐。”白鈺褒貶難測道。


    她還是笑:“喊順了口嘛,要是您覺得我厚此薄彼,隻要不嫌無禮以後叫您‘白哥’怎麽樣?”


    “還不如叫‘白鈺同誌’……”


    白鈺汗顏道,倒不是覺得年齡明顯有代溝,而是一路走來凡主動叫自己“白哥”的都會發生點曖昧,最近則是秦思嘉,那個紅酒之晚要不是有人敲門險些……


    雖然目前還不是人到中年(以四十歲為界),身邊女人也隻剩下尹冬梅和溫小藝,但她倆都有超強戰鬥力一旦遭遇兩個迴合起步,每每這時白鈺就覺得“沒有犁壞的田”說得太對了,任你多強悍能把田翻幾茬,田還是田,牛卻吃不消了。


    他也隱約感覺得到——


    男女之間都會有某種若有若無的直覺,或者說心靈感應,能察覺對方明顯的好感與敵意。


    接觸幾次後,白鈺覺得盧靈兒撲閃撲閃的大眼睛裏蘊含著某種意思,可以歸納為小姑娘內心深處戀父情緒的延伸,以及小女孩對成功人士與生俱來的仰慕。億萬富豪身上有“福相”,大領導大幹部身上有“官威”,大影星身上有“星味”,都是假扮不來的獨特氣質。


    白鈺不願重蹈父親方晟的覆轍,在混亂的男女關係道路上越走越遠。


    三天後,白鈺來到省城。


    申冀城陪同莊楫石到各市視察剛迴來,正埋頭處理積壓下來的急務。白鈺簡明扼要匯報打算將奚管源調任港口管委會副主任的想法,因為管委會屬於雙管單位,副主任又是領導崗位,必須得到申委組織部認同。


    “正處職高配副廳領導崗位,但管委會是事業性質,”申冀城沉吟道,不禁暗讚白鈺的創意,微笑道,“名單報過來我這邊沒問題,不過港務廳那邊也要打聲招唿為好。”


    白鈺道:“港務廳那邊應該匯報,不過申委組織部肯定放在首位。”


    這不是刻意奉承,而是陳述事實。


    接下來分別到國資委和自然資源廳轉了一圈,前者探討無償劃轉國有股權事宜;後者落實夏衛國關於開發和修建小喬島、狀元島港口泊位設想。按說兩件事直接找分管副省長效果更好,但分管者是單偉卿還是算了,作為市委書記可以很尊重他,但也可以並不那麽在意。


    畢竟是鍾組部直管幹部,等於多穿件黃馬褂。


    最後一站才來到省港務廳,已將近十二點鍾。


    “湎瀧窮得沒飯吃,專程跑到譚廳長這邊混一頓。”見了麵白鈺打趣道,之前同為市委書記時開過幾次會混熟了,不象宗曉漁那般生分。


    譚規笑嘻嘻拉著白鈺道:“湎瀧專程跑省城的路費吃鮑魚都夠了,來,到我們港務廳小食堂吃個便飯,不敢說美味可口,包管吃飽。”


    譚規下午有安排,兩人遂邊吃邊談。


    “省領導安排譚兄坐鎮港務廳意在深遠啊,關於港口未來,譚廳長有何設想?”


    白鈺大而化之試探道。


    譚規微微一笑:“當然要按申委省正府整體規劃製定具體戰略,目前還在摸索中,努力盡快熟悉情況。”


    到底老江湖不肯輕易露底。


    “湎瀧已經迫不及待衝到第一線了,這次來有幾件事向譚廳長匯報……”


    一是湎西區正協副主.席奚管源調任港口管委會副主任,莊楫石親自過問、申冀城點了頭、湎瀧市委主動推薦,省港務廳純粹做個順水人情而已。


    二是夏衛國計劃開發和修建小喬島、狀元島港口泊位,資金問題先撇在一邊,關鍵在於省港務廳是否同意新建擴建。


    三是夏衛國提議、白鈺認為值得考慮的無償劃轉國有股權,協助瀧口港成立經濟聯合體乃至港務集團事宜,此事份量最重也最容易引發爭議,湎瀧港管委會那一關九成通不過,上午省國資委也態度曖昧,因此白鈺想爭取港務廳支持。


    聽完這番話,譚規停下筷子定定出神,良久道:


    “白書記呀白書記,我剛上任就跑過來出難題啊,本來頭就大,聽你一說頭有三個大。”


    白鈺笑笑,道:“瀧口在暨南所有港口中規模最小、體量最弱、效益最差,實在到了非改不可的境地,船小好掉頭,為何不放手闖一闖呢?萬一成功,就是譚廳長的盆景工程啊,港務廳又不用花一分錢。”


    “你別忽悠我,什麽不花錢,真正錢能擺平的事倒好辦了,”譚規道,“實在因為涉及港口運營模式牽一發而動全身。”


    “所以譚廳長打算跟前任一樣……”


    白鈺雙手合什做了個拜佛的姿勢,譚規被逗得一笑,道:


    “懂白書記的意思,有為才能勝無為……問題是改革須得內在動力,那個屠鄭雄頑固透頂,又世代控製湎瀧港,舍得放手一搏麽?”


    “我覺得不能指望地主自己革自己的命,分掉自家田地。”


    “他是財產所有人,每個步驟操作要征得他同意,何況……”後半截譚規沒說,白鈺卻一點即透。


    “他不是財產所有人,”白鈺道,“市國資委才是湎瀧港所有者,管委會隻不過是派駐機構,受港務廳和市委委托對港口實施有效監督管理。”


    “那倒是……”


    譚規沉思良久,問道,“白書記想走白山、遼北大一統的路子?”


    “短期內不可能,以宛東、勳城兩市港口規模就碾壓白山全省,譚廳長吃不下來,但可以各個擊破分而治之,趨勢形成了越到後麵越順利。”白鈺道。


    譚規又長長沉吟,然後拿起筷子慢慢吃飯。


    白鈺猜到他微微動心,但目前尚未知曉莊楫石的態度——申委書記讓他坐鎮港務廳可不是添亂的,無論主導什麽變革,必須獲得莊楫石以及嶺南大家族支持,否則非但接不了宗曉漁的副省長一職,廳長位子都難保。


    愈接近省府權力核心風險愈大,可謂如履薄冰。


    “我有兩策推動此事並化解譚廳長之壓力,”白鈺直到這會兒才亮出底牌,“一是竭力讓管委會主動發起,湎瀧市委、港務廳順勢批準而非摁著脖子非讓人家改革……”


    譚規眼睛一亮,盯著對方道:“原來白書記胸有成竹?”


    “多方努力嘛,二是由瀧口港企業啟動控股合並方案,市委、管委會總不能幹預市場行為吧?”


    白鈺笑道。


    “哪個企業這麽聽話又有錢?”譚規笑著問,似已猜到白鈺的鬼把戲。


    “應該說既看好瀧口港發展前景,又具備戰略眼光的企業家。”白鈺一絲不苟糾正道。


    譚規一拍筷子道:“白書記要能找到並成功令得港口管委會主動發起,港務廳保證大開綠燈,助白書記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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