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汪雨芳實施抓捕的是霍淩武派遣的市經文保支隊幹警,隨即關押到一處秘密地點進行審訊,晏越澤全程在場。


    原本白鈺蠻信任汪博友,經過昨晚事件後對公安係統一個都不信。


    汪雨芳被捕後情緒激動,撒潑耍橫聲嘶力竭滿地打滾,根本不配合審訊,幹警沒辦法將她五花大綁關進黑屋子冷處理。


    “她在裝瘋賣傻等待救援。”晏越澤打電話匯報道。


    白鈺道:“請霍正委盡量想辦法撬開她的嘴,現在時間很重要!”


    “是的白市長,我明白。”


    晏越澤何嚐不清楚主子的擔憂:如果說“房屋維修基金”被套股市是曆史問題;私分環保費屬於曆任循例,那麽17號礦井以銅鐵鎳礦冒充金礦沒法再蒙混過關,明明白白的犯罪行為!


    前兩樁案子說集體領導也好,罪不罰眾也罷,17號礦井案子卻能實現精準打擊。好吧就算之前20年的事一筆勾銷,起碼汪雨芳拿到金礦付出多大代價,那些錢給了誰,前後隻有七年時間應該弄得清清楚楚吧?


    七年間吳潤冬正好從主管礦務副市長做到市長,會全不知情?樂柏燃也是前主管礦務副市長,會一無所知?


    羈押在省紀委拒不交待的單軍,從東峰山管委會常務副主任到主任再到書記,遇到汪雨芳總免不了打情罵俏,焉被她玩於股掌之間?


    再往深處想,七年前汪雨芳之所以從眾多競爭者中突圍而出,恐怕與單軍不無關係;單軍是誰提拔的?副省長嚴嵩陽!


    巧之又巧,汪雨芳愛人正好與嚴嵩陽是老鄉。


    不能再想了,簡直細思極恐……


    然而白鈺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一個找自己的居然是黃滄海!


    下午三點半,黃滄海捧著茶杯閑庭信步來到白鈺辦公室,這個舉動本身就釋放出微妙信號。


    在官場,領導很少到級別比自己低的辦公室,因為有事應該主動請示匯報。如果破例了通常兩方麵含義,一是主動示好拉近感情;二是有事相求。


    之前白鈺也主動到王文沙辦公室去過,官場之中,誰還沒有求別人的時候?


    白鈺趕緊起身相迎,佯裝叫了兩聲“越澤”,然後道:


    “哎,不知跑哪兒去了,年輕人就是屁股尖坐不住。來,我給黃書記換點新鮮,包準好茶。”


    黃滄海笑道:“不必不必,你喜歡白茶,我卻喜歡紅茶,咱倆一白一紅相得益彰,哈哈哈哈。”


    言下之意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剛坐下一言雙關就來了。


    白鈺故作沒聽懂,坐迴座位道:“紅茶還真沒有,以後到黃書記辦公室嚐嚐。”


    “隨時歡迎,哈哈哈哈!”


    見麵寒暄告一段落,黃滄海言歸正傳,關切地問,“聽說昨晚在東峰山礦區險些中槍?白市長啊我可要批評你,凡事都衝到第一線的作風要不得,你是一市之長,主要職責應該坐鎮指揮統籌大局,怎能這樣不顧安危呢?真出了問題,我也沒法向省裏交代啊,對不對?”


    白鈺隻好笑笑表示謙虛接受:“多謝黃書記關心愛護,以後注意。”


    既然提到東峰山礦區了,黃滄海便沿著話題繼續往下說:


    “17號礦井被白市長挖到金娃娃了,可上電裏裏外外沒人高興,都一付愁眉苦臉的模樣啊。那個女老板招了沒?”


    市委書記有了解案情的權利,白鈺如實相告:“暫時沒有,她掂得出事態嚴重性,另外也存在僥幸心理指望有人施壓搭救。”


    心裏想,施壓搭救的就坐在對麵。


    黃滄海麵無異色,歎了口氣道:“對的,事態相當之嚴重!白市長,中午到下午我已經接了六七個電話,都與此案有關。”


    白鈺道:“哦?我倒一個電話沒接。”


    “知道白市長昨晚險些中彈,火氣肯定很大嘛,”黃滄海半開玩笑半當真道,“可以肯定,類似偷梁換柱、昧著良心發大財的現象在上電八個礦區絕非個案,有人懷疑之前連續爆炸的兩個藍晶石礦與17號礦同一個金脈,對吧?”


    “對。”


    “二十七年呐!”黃滄海著重提到其悠遠的曆史,隔了會兒道,“白市長打算怎麽查,是作為個案處理,還是由點及麵展開大排查?個案的話,隻查七年,還是向前追溯整個時間段?”


    白鈺道:“要等汪雨芳的口供,看看案情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或許管委會領導都被騙了也說不定,陳愛郴、崔月琴兩位精明人不也沒發現嗎?下一步行動方案要提交常委會討論的。”


    黃滄海道:“常委會討論?算了吧。這會兒我不懷疑任何人,但你讓礦務係統出身的常委研究如何查處17號金礦案?不現實的,白市長。”


    “會有人做不成常委嗎?我很懷疑。”


    “口供沒出來,事情還是未知數,不過……”黃滄海道,“相比大案要案,查問題揭蓋子,上電更需要礦業改革順利推進,那是市委市正府主體任務也是重中之重,白市長認為呢?”


    白鈺道:“礦業改革必須堅定不移進去下去,這一點毫無疑問。”


    “嗯嗯……”


    黃滄海也點到為止,旋即將話題轉到礦區職業病醫院、礦工子弟學校撤並等,聊了會兒捧著茶杯離開了。


    下午四點十分。


    省稅務稽查大隊五輛車威風凜凜來到上電,為首副大隊長周勇嚴肅刻板地闖入汪博友辦公室,要求帶走汪雨芳,理由是滇堅有色涉嫌虛開增值稅發票、嚴重偷稅漏稅,省廳已經立案查處。


    稅務稽查具有行正執法權,且稅務和海關在優先級方麵都高於普通刑事、民事案件;周勇雖然也是副廳,與汪博友平級,但省廳執法身份明顯高於地方,舉足輕重份量都不一樣。


    汪博友不敢得罪周勇,裝模作樣看了會兒介紹信和執法函,微笑道:“向周隊匯報,汪雨芳是市局派警力抓的,不過她涉及礦井虛報隱瞞等嚴重罪行,實際上在白市長統一部署下各條線齊心協作的過程,所以……”


    “帶我見白市長!”周勇硬邦邦道。


    “這樣吧,我打個電話請示一下……”


    沒等他說完,周勇手一揮:“走!”


    “哎,我陪你們一起去……”


    汪博友趕緊追了上去,當周勇等殺氣騰騰未經通報直接衝進市長辦公室,白鈺驚訝地抬頭瞬間,汪博友便知自己完了!


    這事兒徹頭徹尾將自己在白鈺心裏的好感消耗殆盡。


    同樣仔細看了周勇出具的證件信函,又聽汪博友大致介紹,白鈺略加沉吟道:


    “周隊,目前是這個情況,中午警方剛剛抓捕汪雨芳,由於嫌疑人情緒很不穩定事實上審訊沒能進行下去,我們也在等。我想是不是這樣,等汪雨芳恢複正常錄了口供後立即移交給周隊,或者汪市長派人押解到稽查大隊,周隊看行不行?”


    周勇冷著臉說:“第一,稽查大隊必須第一時間帶走嫌犯,不管她什麽狀況;第二,地方正府有義務配合稽查大隊執法工作,如果不配合,後果我不想多說,各位都是明白人!”


    氣氛陡地一僵。


    白鈺也愣了一下,端詳這位副大隊長年齡起碼四十開外,不象沒見過世麵的愣頭青;眉目間凜然正氣,不怒自威,又不象奸詐蠻橫小人;那麽,絕對屬於李逵式被人當槍使的人物!


    實在想不到省裏居然派出這位教條主義稽查領導前來交涉,這種人,法規法令、規章製度倒背如流出口成章,每句話每件事都有依據,硬拗規定誰也說不過他。


    就是不懂得理論聯係實踐,變通從權。


    白鈺反應何等之快,當下微笑道:“周隊說‘第一時間’,我想我有點異議。請問周隊省廳立案查處滇堅有色是哪天?”


    周勇滯了滯,道:“最近……”


    “有沒有立案文件?”白鈺逼問道。


    “正在走流程!”周勇不高興道,“請白市長以執法函日期公章為準,這個同樣具有法律效力!”


    “我看到日期了,就是今天,但直到中午汪雨芳仍大模大樣在市區吃火鍋,‘第一時間’哪去了?上電也對滇堅有色立案查處,我想同樣是執法也該有個先來後到吧?”


    白鈺說話滴水不漏。


    周勇唿地站起身指著白鈺鼻子說:“你不肯交人,企圖阻撓執法是不是?”


    白鈺也挺身站起來,鼻尖迎著他手指冷冷道:“你準備動手搶是不是?派你來的心裏想什麽我不知道麽?你自己對自己做的事不知道麽?你手下開著執法儀,需要我把話挑明?!”


    辦公室裏頓時一團混亂。


    汪博友忙不迭站到中間半推半勸地使得周勇縮迴手臂,笑道:“有話好說,都為了工作何必呢。白市長沒說不移交,主要有個嫌疑人情緒問題嘛……”


    “我今天來必須要把汪雨芳帶迴去!”周勇怒氣衝衝道。


    白鈺道:“沒問題,我支持稅務稽查大隊查案,但汪雨芳已在上**方手裏,錄完口供再移交,我想這個理說到京都都沒問題。相反你如果再堅持先把人帶走,我倒懷疑你周隊有問題!”


    “有什麽問題,你說清楚?!”周勇又指著他喝道。


    白鈺淡定地說:“算了你是跑腿的,跟你計較沒意思。請汪市長派人陪同周隊到點上去全程監督對汪雨芳的審訊,審完就辦理移交手續,絕不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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