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為錢財問題爭執不休,當然程庚明也有苦衷即內地對處級以上幹部賬戶明細及向境外匯款盯得死死的,以前鳳花花能走企業渠道而今風聲愈發緊張,程庚明也必須慎之又慎。


    談到最後程庚明迫於無奈同意鳳小詔拍賣兩件明代乾坤年間玉器、一件民國年間大師國畫以緩解生活用度不足問題,但警告今年不準再提錢。


    程庚明想著總把程巒放在香港不是辦法,因為鳳小詔的病是無底洞,考慮這一界任期做滿退下來後就讓程巒迴內地,話一出口就遭到兒子堅決反對,講了一大堆歪理斜說,明顯在資本主義社會被洗腦了,氣得程庚明恨不得隔著屏幕揍他!


    存在市博物館大批古玩文物去向也是煩心事。


    兩年前已讓雷豫州提前安排信得過的在雙江找了個地方修建私人藏館,預計把表麵文章完成後任期內以文化交流、參展等名義分批轉移。現在各個層麵監管真嚴,單單走第一步就費盡心思,有時碰到困難雷豫州都有打退堂鼓的意思。


    春節期間被秘密包養的情婦小丹伺候得渾身舒坦——鳳花花主要給他收斂錢財、洗錢和各種白手套,若非生了個兒子都不能算嚴格意義的情婦。小丹是名牌女大學生、時尚圈模特,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要溫柔有溫柔,還特會照顧人,經常讓程庚明不勝唏噓地想起那位險些置自己於萬劫不複的空姐。她身上有太多空姐的影子,也讓他多了幾分迷戀和疼愛。


    人的審美啊總有固定模式。


    趁兩人都心情舒暢,他試探小丹是不是生個孩子,因為老大在英國基本上不可能迴國;老二在香港看樣子也不肯迴來。幾年後即將退休無事可幹,又不想迴雙江老家,他已在熱鬧繁華的碧海買了高檔別墅,到時逗逗孩子頤養天年。


    小丹呶著嘴說人家還小沒玩夠呢,還有懷孕生孩子後身材容易走樣,到時你厭倦我怎麽辦?再隔兩年好不好啦。


    好好好,聽你的聽你的。


    程庚明沒再堅持,心裏卻隱隱有根刺。甸西市發改委主任束家彬被情婦拋棄且錢財一空的事,在官場影響實際上蠻大的,某種程度也給包養情婦的領導們、老板們敲響警鍾!


    不能說漂亮女人都不可靠,而是,人家年輕又長得漂亮,憑什麽死心塌地跟你這個老頭子好?不就看在權和錢的份上嗎,當你失去這兩樣法定時就是普通老頭!


    拿什麽拴住她們的心呢?


    一是錢,看不到但感覺得到的錢。束家彬笨就笨在過於信任莫莫,把家底子都托附給她根本不留餘地。當莫莫知道從他身上榨不出油水,那還有啥盼頭?稍微聰明果斷點的女人都會走。


    程庚明的策略是讓小丹一直覺得自己很有錢,事實上也給她很多錢,但得到的遠比他擁有的少得多,從而有了期盼和憧憬。


    錢還是牢牢掌控在自己手裏。


    所以說同一件事給各人的啟迪並不相同,很多領導、老板因為束家彬的死開始疏遠、清退情婦;另一部分人如程庚明卻從中總結經驗教訓,比以前做得更好更隱蔽。


    二是孩子,再聰明再有心計的女人有了孩子就有了牽掛,不安份的心也會慢慢沉澱下來,轉而成為賢惠溫柔的家庭主婦。


    程庚明正麵出擊沒得逞,心裏怏怏不樂,卻在琢磨采取其它措施“意外懷孕”,如果肚裏“有了”小丹還不肯配合,那就隻好忍痛一腳踹開了。


    隻要腰包裏有足夠鈔票,哪裏找不到漂亮女人?


    大年初六下午,程庚明突然來了興致想去博物館欣賞欣賞屬於自己的寶貝,打電話給雷豫州,卻是他老婆接的,支支吾吾說喝多了還在睡覺。程庚明也沒多想遂掃興地掛了電話。


    因而失去一次難得的挽迴敗局的機會!


    大年初七這天,程庚明無由來地心神不定,特別下午參加某個市正項目奠基儀式,按流程由市委書計親自拿鏟第一鍬土入坑,然而才挖了半下,鍬頭居然斷了!


    現場所有人都呆了,直到秘書慌裏慌張換了把揪。


    傍晚到新開張的四星酒店祝賀,剛踏上台階,右側高高的花籃突然倒下險些砸到程庚明身上,幸好陪同人員急步上前一把托住。


    此乃兇兆啊!


    記得空姐案子那次也曾出現類似現象,那天出席會議,端起茶杯準備喝一口,陡地“嘭”,茶杯裂了!


    兩小時後就有刑警找上門來,開始漫長的噩夢般的經曆。


    到底哪兒出了問題?


    在程庚明想象當中之前最沉重的包袱——宥發集團隨著鳳花花被滅口已經煙消雲散,其它如收禮收賄等都是小case,在市委書計層麵哪個是雪白的貓?


    心煩意亂之下沒在四星酒店喝酒,也沒去小丹所住的別墅,而是直接迴了市府宿舍大院。


    仿佛印證他的猜想,剛進屋手機突然響起,一看號碼——沒號碼!


    心中一凜趕緊按下接聽鍵,就聽裏麵有個經過電腦處理的含混的聲音道:


    “省紀委要調查你,快想辦法!”


    說罷哢嚓掛斷。


    “咚”地一聲,腦子裏似乎有根弦斷了,頓時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


    就這麽站在原地呆呆出神五六分鍾,程庚明猛地驚醒:


    不行!我必須做點什麽!


    首先挨個兒打給昔日黃海係老夥計,朱正陽、嚴華傑、肖翔、楚中林……媽的象是約好似的,手機都打不通!


    然後打給莊彬,謝天謝地響了兩聲就接通,沒等他說完,莊彬打斷道等會兒我問問!


    等待了地獄般煎熬的十多分鍾,莊彬終於迴了電話,沉重地說:


    “有問題啊庚明,有人向省紀委實名舉報,曹海笑打斷立案調查……那家夥你懂的,剛到通榆準備抓個大案子立威,你很可能撞槍口上了!”


    聽到這裏,程庚明反而鎮定下來——畢竟經曆過大風大浪關鍵時刻穩得住,立即道:


    “立案調查我不是曹海笑說了算,必須經宇文及常委會批準,有路子找到宇文嗎?”


    “宇文知道你底細?”莊彬反問道。


    程庚明沉吟片刻:“他,還有江珞斌剛到通榆都想動我,後來都沒動,說明打聽到一些情況。”


    “你暗示過什麽沒有?”


    “有,”在莊彬麵前程庚明的確無須隱瞞,“之前的嶽峙、沈誌岱;現在的王辰、韓峰峰都幫我說過話,關係基本上明明白白的。”


    莊彬道:“那樣的話宇文勢必不敢拍板,而會把難題交給常委會,不管什麽結果都是集體研究,他不得罪人。”


    “目下常委會我沒把握,除了三四個其他都很生分。”


    “哪幾位有把握?”


    “王、韓、兩個陳,”程庚明頓了頓,“我擔心的是陳思慧,按說應該幫忙,不過女人的心思很難猜,我沒太大把握。”


    “三票半……”


    莊彬想了想道,“曹海笑肯定一個勁地想查;繆文軍八成會支持;徐尚立對你沒好印象……讚成立案調查的也是三票;周加友那廝唯恐天下不亂,大概率也會站到那邊;韓峰峰與你如何?”


    程庚明坦率道:“台麵上還可以,喝過酒也有禮品什麽的,但他戒備心很強始終保持距離,所以不能指望。”


    “王斐也不會亂站隊,那麽,能不能在常委會否決就看兩位主要領導的意思了!”


    莊彬得出結論。


    “江珞斌那人脾氣有點怪,又從海子裏下來的難以接近,”程庚明道,“我想把寶押到宇文身上,花多大代價都行!”


    “現在不是錢的問題,庚明!”莊彬道,“宇文這個人很小心,不可能撈這種刀口舔血的錢。我倒認為一定要找上層路線,請正陽他們出麵打招唿,這是當前唯一辦法。”


    “剛剛手機都打不通,我懷疑……唉……”


    “晚上他們可能不想接電話,明天上午再打,實在不行跑趟京都,總之你不可能坐以待斃,正陽他們想必也不可能眼睜睜看你被拉下馬。”


    程庚明還是歎息,深深歎息,腦海裏閃過很多片斷並隱隱有些懊惱。


    是的,黃海係提前給了些晦澀的信號,可歎自己利令智昏沒往深處想,總覺得有朱正陽等人罩著哪怕退下了都沒人敢動,等到這一刻真正到來之際才發現自己何等虛弱和無助!


    莊彬也感覺到了,隔了會兒道:“要不也請托一下陳皎吧,畢竟追隨他服務了好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對,對對對!”


    程庚明腦子豁然開朗:陳皎空降地方後一直被省主要領導嫌棄沒有基層經驗,事實上也經常在一些具體事務和操作環節方麵鬧笑話。就在這當兒程庚明因空姐之死賦閑在家,經方晟協調,讓他跟隨陳皎去了原山,此後鞍前馬後鞠躬盡瘁的確為陳皎站穩腳跟立下汗馬功勞。


    陳皎得到提拔後,卻一直沒能解決程庚明提拔正廳實職問題,之後黃海係老夥計們打擦邊球,幫他改名換姓並弄到偏遠的町水總算如願以償。


    在這個過程中,程庚明也很注意分寸從沒在陳皎麵前抱怨過半句,因而可以說是好聚好散。


    此後十多年裏因為刻意低調消失於公眾視野,程庚明幾乎沒怎麽跟陳皎接觸,隻是逢年過節發些祝福問候的話而已。


    現在大禍臨頭,黃海係很可能不願再露麵的形勢下,必須也隻能厚著臉皮向老領導求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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