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兵從車頭繞過去,拍了拍車子道:


    “這麽貴的車我哪買得起?朋友買的,開不慣這種高底盤請我陪著趁晚上路麵車少機會出來溜溜。”


    常興邦緊緊盯著黑黝黝一片的車前擋玻璃,漫不經心道:


    “朋友……都舍不得下來聊兩句麽?”


    兩人一問一答不過兩分鍾工夫,後麵飛快地來了輛警車,與此同時左右兩側也冒出幾輛鐵騎隊員,閃爍的警燈在夜間格外刺眼。


    反觀常興邦似乎沒幫手,就帶了位警員負責開車。


    見四下裏都是己方援兵即便翻臉也沒關係,袁兵心裏大定,笑道:“實不相瞞我朋友以前混過江湖,也被關過,現在看到陌生警察還有心理陰影……改天我做東請常隊長跟朋友一塊兒喝酒,成不?”


    嘴上說笑著,右手一直有意無意擱在腰間,防止對方猝然動手。


    常興邦似乎沒注意他的小動作,道:“喝酒倒不必,我又不能喝,下車見見即可,一迴生二迴熟嘛……”


    說著陡地手插進口袋,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同時做出掏槍的動作,躲在車裏的閻彪最緊張兩把手槍都拔了出來!


    然而常興邦不緊不慢摸了片口香糖扔進嘴裏,令得袁兵等人鬆了口氣,勉強笑道:


    “常……常隊長喜歡吃口香糖啊?”


    “戒煙養成的習慣,”常興邦輕描淡寫道,似無意向前邁了半步拍拍車子,道,“好吧,怕警察就怕警察,溜車注意控製速度,不小心撞了人那可得跟警察打交道,讓都讓不掉。”


    袁兵連聲道:“不會不會,有我在旁邊把關呢。”


    “那就行!”


    常興邦又碰碰帽沿,“走了。”


    袁兵一直盯著他上警車後過了十字路口往西北方向開出幾百米,才慢騰騰上車,長長吐了口氣。


    “這家夥是不是聽到什麽風聲,故意給老子添堵?”閻彪惡狠狠問。


    袁兵道:“刑警大隊眼線眾多,不排除一鱗半爪的信息……看樣子要讓邊境弟兄們提點神,防止他安排手下過去搗亂。”


    “白天刑警大隊跑到邊境蹲點,恐怕也是他玩的花樣吧?”


    “有可能……閻哥放心,憑他一條小泥鰍掀不起風波,咱弟兄們務必護送您平平安安過境!”


    閻彪想得更深,沉甸甸道:“姓常的是白鈺的看門狗,指哪兒打哪兒,今晚的事兒會不會被白鈺提前知道了?”


    其實他還隻說了一半。


    另一半更深的憂慮是,路冠佐為了自保故意走漏風聲,好讓白鈺布局追捕行動中趁亂滅口!


    憑著多年黑道生涯,閻彪知道外圍這些保護自己的警察,在麵臨不利情況時會轉眼成為殺手。


    袁兵卻沒想那麽多,梗著脖子說:“就算白鈺也指揮不動咱們,真動起手來姓常的絕對討不了好!”


    兵敗如山倒,哪有這麽簡單嗬。閻彪目光透過車窗透向黑暗的田野。


    一路暢行來到戒備森嚴的邊境卡哨,邊防大隊接應車輛還沒來得及發動,突地另一側疾馳而至兩輛警車,成犄角之勢正好卡住吉普車。


    閻彪和阿城又唰地拔槍,袁兵連忙製止道:


    “沒事,我們交巡警的車!”


    說著飛快地躍出去,堪堪迎著旁邊下車的警官,微微吃了一驚敬禮道:“王隊!”


    來者竟是縣交巡警大隊長王充!


    從省公安廳刑警總隊空降的警官,不消說也直接聽命於白鈺,平時周瑤等局領導根本指揮不動。


    他突兀率隊出現在此地,證明先前閻彪擔心得沒錯:白鈺的確掌握今晚的逃亡行動!


    “這輛車……是你的?”王充指著吉普車問。


    袁兵沒直接迴答,而是上前兩步遞了根香煙,兩人都點上後深深連吸兩口,關切地問:


    “今晚啥事驚動王隊親自出馬?”


    王充淡淡道:“刑警大隊說省廳全網通緝犯可能從關苓越境,我放心不下過來瞧瞧,這車……”


    “我朋友的……”


    袁兵把剛才在常興邦麵前撒的謊又重複了一遍,又補充道,“他在對麵有個親戚,正好通行證沒過期,既然開過來了索性過去玩兩天。我隻陪到卡口,後麵他安全自負。”


    “哦……”


    王充圍著吉普車邊走邊打量,此時車裏的閻彪真如熱鍋上的螞蟻,雙手哆嗦著死死握著槍,隨時準備殊死搏鬥。


    袁兵以及快步趕來的邊防大隊警員也都緊張地看著王充,真怕他冷不丁拉車門看個究竟,那樣的話一場惡戰不可避免!


    “車子不錯,多少錢買的?”王充問道。


    “呃……”


    袁兵對車價一無所知哪裏答得上來,但那樣的話按常理應該問“車裏的朋友”,虧他腦子轉得快,道,“其實不是一手車,朋友跟人家合夥做生意,人家頭寸緊拿車抵給他的。”


    王充長長“噢”了一聲,衝吉普車裏深深瞅了瞅,意味深長道:“袁隊這位朋友有意思。”


    說這麽久,而且顯而易見警官對車子感興趣,怎麽說也該下車打個招唿吧?王充所說的“有意思”就等於“很可疑”。


    “嗬嗬嗬嗬,是啊是啊……”


    袁兵知道王充起了疑心,卻也不再多解釋免得越描越黑,反正接應的邊防大隊人馬都過來了,後麵鐵騎隊成員也陸續到位,縱使翻臉也不在乎。


    王充帶的兩輛警車裏的警員感覺不對勁,紛紛跳下車凝神戒備,現場頓時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


    “都站著幹嘛?”


    王充詫異地掃了掃眾警員,擺擺手道,“沒事了,各就各位,”說罷大步迴到警車,“迴城!”


    聲音不輕也不重,恰巧包括袁兵在內的警員們都能聽到。


    危機解除。


    吉普車裏的閻彪堵在嗓子眼的石頭落地,這才發現後背、腳底都濕透了。闖蕩黑道這麽些年,什麽大風大浪都經曆過,九死一生在鬼門關打轉也有好幾迴,都比不上今晚兩次被攔截的場麵來得驚險、刺激、恐怖!


    波折之後倒很順利,通關、出境隨即到頌豐那邊的出入境大廳,因為事先打點好了所到之處一路綠燈,不多時便駛出關卡。


    坐在車裏迴望黑影幢幢的出入境建築,竟有做了場噩夢的感覺,無論如何今生今世不想再有第二次。


    阿城終於放下心來,一臉輕鬆地笑道:“常興邦跟王充,也就是姓白的手裏能調動的兩個人而已,看到勢頭不對還是保命要緊,不敢跟咱硬碰硬。”


    “按說可以多帶些人手,如果橫下心想抓我的話,另外姓白的還可以調動邊防軍出手……難道,擔心攤牌之後抓不到活口?以姓白的強硬風格,寧可抓個死人也不可能輕易讓我逃生的!”


    閻彪沉吟道,隔了會兒自失一笑,“都逃出來了還管那些幹什麽?阿城,到了別墅陪我開懷暢飲!”


    “好咧,閻哥!”阿城高興地應道。


    淩晨三點半,華克豹得到閻彪越境潛逃的消息,並不意外。在他看來閻彪之前一係列拋售產業、變現資產的動作,就為了今夜行動。


    要不然閻彪能躲到哪兒去?白鈺若真鐵了心抓捕,內地沒一處安全。


    但心裏還有點不踏實。


    華克豹披衣坐在床上仔細盤算這段時間與閻彪的交易,程序合法,手續齊全,似乎也都沒問題。


    畢竟手裏掌握實實在在的實業,這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想到這裏華克豹徹底安心,舒舒服服睡了個迴籠覺。


    第二天整個關苓傳遍閻彪連夜出逃境外的事,街頭巷尾說得繪聲繪色,什麽白書計派出兩批人馬狙擊;什麽交巡警大隊傾巢出動;什麽逃亡的車裏裝了幾十公斤金條等等,有鼻子有眼活靈活現。


    常興邦黑著臉率人查封閻彪旗下所有產業,理由隻有兩個字——涉案。華克豹聽說後急了眼,趕緊帶了一幫人跟常興邦理論,說眼下關苓城這些產業都不姓閻而改姓華,我們之間有轉讓協議為證。


    常興邦說我認同華總的觀點,現在口說無憑隻認營業執照,營業執照姓閻就查封,我很講道理吧?


    華克豹急道感謝常隊的理解支持,但大部分營業執照變更手續還在進行當中,不信您可以到行正服務中心調取業務辦理記錄。


    常興邦冷冷道我跟華總講道理,華總跟我不講道理!警方辦案隻認白字黑字,私下簽的協議合同一概不算!再說了,變更手續肯定能辦成嗎?華總別再跟我糾纏,這會兒警方先按閻彪產業查封,等手續下來憑著“華克豹”三個字找我解封,說得夠清楚吧?


    有理有據,華克豹還真說不過常興邦,隻得揉著肚子讓手下配合警方行動。


    然而晴天霹靂還在後麵。


    正午時分,一行人從畢遵趕了過來,為首是叱吒江湖、威震畢遵黑道的大哥大人物——傲郎高!


    傲郎高在畢遵牛到什麽程度?隻說兩件小事。


    一是畢遵化工產業園老板米果,眾所周知乃市委書計繆文軍從省城請來的大投資商,可米果過來第一天就到傲郎高那邊拜碼頭,還專門擺了桌酒權當打招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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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是閻彪攀交到路冠佐的路子,實質暗通畢遵市長樸恆,以這樣的能量和關係,從關苓出去經過畢遵的販毒、軍火走私線路,還必須按道上規矩每個季度給傲郎高奉上“買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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