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白鈺先與白昇視頻通話惡補了很多古玩鑒定常識和技巧,接著練了三個小時圍棋,再看天色已晚,撥通藍依手機關心黃將軍病情,得知情況時好時壞專家醫療組也束手無策,隻能繼續觀察並看其自身體質免疫能力。


    那就是看運氣唄。


    白鈺聽了也是無語,覺得現代醫學走到今天這一步恐怕已到了盡頭,前麵幾乎沒有發展空間,接下來無非研製更先進的檢測設備、更精密的醫療機械,不可能從根本上解決人體各種疾病。


    大概除了高超的器官移植手術外,沒別的出路了。頭痛換頭,腳痛換腳,血液有問題全身換血,換到最後是否還是原來那個人,天曉得。科學家說人的意識由大腦產生,可多起心髒移植手術發現,換心者的性格、飲食習慣、行為等方麵有逐步趨同於原心髒屬主的現象,最簡單的例子是某患者之前從不吃辣,心髒移植手術後無辣不歡。


    電話剛放下旋即又響起來,居然是黃鷹打來的:


    “白處長沒吃晚飯吧?很巧這會兒我們哥幾個就在您住的小區對麵飯店,賞麵過來喝杯酒行不?不算正式宴請,就是隨便聊聊增進彼此感情,也是……讓上次雲頂的不愉快一筆勾銷,怎麽樣?”


    都殺到自家家門口了,白鈺略一沉吟道:“如果客人比較多涉及廣的話,我想還是不參與為好。”


    “小範圍,加上白處長共七位,”黃鷹道,“小區對麵東方酒家三包,我們哥幾個邊打牌邊等,行不?”


    “好,馬上到。”


    說到這個程度白鈺不得不答應下來。


    官場就是如此,很多時候必須吃些莫名其妙的飯,跟不相幹的喝莫名其妙的酒,吃吃喝喝到最後還是莫名其妙。


    匆匆就著餅幹喝了杯牛奶加蜜,換上便裝,腰間藏了武器——做好鴻門宴的準備,白鈺信步來到東方酒家。進了包廂雙方寒暄後心中稍安,黃鷹沒撒謊,連同自己果真隻有七位:


    三位上次衝突在場的錢公子、小仙女、吳桂;還有兩位分別是馬昊和徐洋洋,一看都是官二代或富二代的氣質。


    “說來都不是外人,這仨兒可謂不打不相識,不用介紹了,”黃鷹笑道,“這兩位嘛,馬昊馬處長在交通廳工作,說起他姨父白處長肯定熟悉,就是經貿委一把手孫主任!”


    “噢,頭一次見麵。”白鈺真的一驚,欠起身子再度與馬昊握手。


    “徐洋洋徐主任,在省招投標中心工作;他姑父,嘿嘿嘿,可能白處長聽說過但不熟——省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祁琨……”


    世界真小。


    吳桂不用多說是叫來買單的,錢公子居然也是公務員,在省宣傳部下轄的某個中心;小仙女看似不沾人間煙火,身份卻是茅台在省城的總經銷商!


    這麽一圈介紹下來,白鈺頓時收起上次的怠慢之心,也不由得佩服黃鷹有兩下子,大老遠從原山過來短短一個月居然能夠融入省城官二代圈子,這也是本事。


    黃鷹率先端起酒杯笑道:“今兒個都是年輕人,難得碰到一起不談工作,不談過去不愉快的事兒,就痛痛快快喝酒成不成?”


    “成!”小仙女第一個響應,哧溜喝光杯中酒。


    馬昊喝了半杯停住,衝白鈺晃了晃酒杯道:“本來今晚另有活動,聽說主賓是白處長……白處長在省府大院很有名氣了。”


    說罷仰頭喝掉。


    徐洋洋長著胖乎乎的娃娃臉,笑道:“希望喝酒也爽氣。”


    “沒說的,喝醉了也要喝。”白鈺微笑道。


    的確,席間都是年輕人喝酒以快打快,第一道熱菜才上,第一瓶茅台已見了底。


    “黃某因為工作來到樺南,為此有幸結識各位,”黃鷹事先說不談工作這會兒又談起了工作,“要問這段時間的感受,用五個字來形容——冰火兩重天。”


    徐洋洋看著小仙女笑,戲謔道:“冰火兩重天啊,小仙女會嗎?”


    小仙子踹了他一腳:“把你老婆叫來,包準一個晚上教會她!”


    黃鷹笑著解釋:“白天被白處長逼得全身冰涼,遍體生寒;晚上兄弟們的接待熱情似火,都讓我吃不消之感。”


    “這樣的話我說一句白處長別介意,”錢公子道,“工作上的事兒點到為止即可,別過於較真,爭得麵紅耳赤多出的錢不會有一分落到你白處長兜裏,同樣少掉的錢也不會叫你白處長認賠。”


    馬昊把話題接過去:“再說了,省府大院光靠表現沒用的,靠的是……咱洋洋在姑父麵前吹吹風,說些好話!”


    白鈺隻是笑並不說話,但隨即與徐洋洋幹了兩杯。


    “哎,洋洋別光忙著喝酒,白處長這是要你表態呢。”小仙女道。


    徐洋洋慢吞吞道:“平時在家遇到伯父,我主要任務就是陪著喝酒,很少說話。因為廢話不如不說,說出來就要管用……”


    到底久在官場,說話透著委婉和藝術。


    沒混過官場的聽的重點是陪伯父喝酒,白鈺聽的重點卻是“要麽不說,說出來就管用”!


    “說明徐主任深得祁部長信任,話說招投標工作最為敏感,組織上把徐主任放到這個位置本身就意味著重用。”


    白鈺不卑不亢道。


    徐洋洋一滯,道:“大事還不是一把手說了算,副手哪有拍板權。”


    這時吳桂又跳出來道:“聽說白處長愛人在省紅會上班?前些日子小仙女折騰什麽茅台扶貧下鄉的事兒,辦得怎樣了?”


    “哦,高檔酒也扶貧下鄉?”白鈺不覺好奇道。


    小仙女解釋道:“這是通榆省總經銷商策劃的間接扶貧措施,計劃從總份額裏劃撥一定數量配額到各縣,每賣一瓶就抽取100元定向捐助貧困山村,目前已在三個縣試點成功。”


    錢公子搖晃酒杯,試探道:“白處長可以讓愛人接手一兩個縣的,這方麵隻要小仙女打個招唿,總經銷商那邊絕對沒問題。走一個?”


    明擺著利益輸送!


    聽得出來參與間接扶貧的價格肯定低於常規渠道批發價,能從總經銷商手裏拿到配額就意味著包賺不賠;再考慮茅台在市場的搶手程度別說兩個縣,能吃下一個縣就賺得滿地開花了。


    而且藍依本身就是省紅會工作人員,先後在商林、商碭兩地工作過,由她負責這項間接扶貧活動可謂順理成章,絕對挑不出半點瑕疵。


    打著慈善的幌子賺錢,天衣無縫。


    “好,走一個!”


    白鈺與錢公子碰杯後幹掉,旋即笑道,“我倒忘了介紹一個情況,我愛人去年剛生下雙胞胎,家裏雇了保姆還成天忙得雞飛狗跳,目前正考慮是不是停薪留職專心照料孩子呢,根本沒時間參與她熱愛的扶貧事業了。心領錢公子、小仙女美意,以後有機會合作。”


    包廂裏氣氛頓時有些微妙。


    馬昊、徐洋洋誘之以仕途,錢公子、小仙女許之以錢財,白鈺均左騰右挪以太極推手化為無形。


    不為前途又不為發財,他到底圖什麽?


    黃鷹反應很快:“雙胞胎難得啊難得,該喝兩杯,來,大家共同為白處長送來遲到的祝福!”


    接下來喝酒氛圍倒真正寬鬆起來——該說的已經說了,該試探的也試探了,不管是否達到目的,在意的隻有黃鷹。


    閑談中得知錢公子果然與小仙女是情侶,但又好像不是想結婚的那種,單純在一起玩得開心而已。


    馬昊目前也是副處職,台麵上孫剛與祁琨打過招唿,私底下馬昊不知跟徐洋洋喝過多少頓酒。但如白鈺業已認識到的,省府大院內部晉升難度非常大,一是論資排輩的陋習短期內無法打破;二是僧多粥少,參與爭搶的不僅在內部,還要兼顧市縣調整到省裏的幹部。祁琨縱使有心相助,也得照顧和平衡各方麵利益,大致做到不偏不倚,不被人指責和投訴,也不是象外界想象能隨便調遣並說了算的。


    徐洋洋在招投標中心副主任位置也呆夠了,想著調整到哪個二級部門或中心當一把手,其難度更大,每個位子都有重量級領導瞄著,稍有風吹草動便爭得白熱化。


    至於錢公子無心於仕途,異想天開琢磨自己開公司做市政工程,反正有錢生潮護著一年到頭肯定閑不下來。小仙女持反對態度,覺得兩人都做生意很不安定,最好維持現狀。馬昊等人則勸說錢生潮不可能一直當省城詩委書計,萬一調整到別處難免人走茶涼,到時怎麽辦?


    可見官二代也非外界想的那樣無憂無愁,其實各有各的訴求,各有各的煩惱。


    吃到快結束時,吳桂吆喝著到附近某個“有名堂”的豪華浴城泡澡,還擠眉弄眼要小仙女自行安排。白鈺自然婉言謝拒,正在推辭間突然接到於煜的電話,語氣間又緊張又急促:


    “在哪兒?有空過來一下?”


    “你在什麽地方?”白鈺趕緊邊出包廂邊問。


    “一個很隱密的……具體我發定位,快點,此事非常重要!”於煜不等白鈺應允便匆匆掛斷電話。


    實在不象於煜平時的風格。


    白鈺故意耽擱了半分鍾看到於煜發的定位,位於省城西北格陵大道那一帶大廢棄大廠區,很偏僻很荒涼的區域!


    糟糕,要出事!


    白鈺當即以朋友喝醉了需要看望為由匆匆與黃鷹道別,叫輛出租車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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