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白翎從百鐵直奔大肅,與上次一樣從那邊機場飛過去,武器、裝備等都在機上更換。


    目送白翎的車消失在夜幕裏,腦子裏反複響著她的話“最後一顆子彈、最後一顆毒丸永遠留給自己”,方晟徹夜難眠。


    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來了遠在海外治療的薑姝,還有靜靜躺在京都醫院裏的葉韻,這些生命中曾經親密過的女人,如今一個個離自己愈行愈遠……


    白翎和魚小婷會是接下來的兩位嗎?


    疑問如同尖銳的長針深深紮入心靈最柔軟的地方,劇痛令他顫抖、令他腦子昏沉沉如同被念了咒!


    他不能接受失去白翎的現實,正如不能相信魚小婷會從身邊消失。他寧可白翎管束自己,好像昨晚冷不丁出現在客廳阻撓了一樁很有可能實現的預謀;他寧可魚小婷躲在黑暗裏冷冷注視著一切,包括範曉靈的漁網秀,但想到她倆很可能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便產生出萬念俱灰的感覺!


    她們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暈頭暈腦想到清晨外麵天色微明時,不知怎麽迴事——好像被催眠似的,他下意識地找了兩瓶安眠藥,又找來廚房裏的西瓜刀,再打開管道煤氣……


    陡地,手機鬧鍾響了起來,他心頭一震,迷惘地看著眼前的東西,又看著自己,腦子裏一片空白!


    呆呆站了半分鍾——或許更長些時間,外麵又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有人焦急地喊道:


    “方市長快開門,我是小吳……小吳!”


    小吳老吳對別墅監控是全方位的,除了不能窺探他的隱私,監測點覆蓋所有方麵,包括管道煤氣開關!


    方晟從來沒有自己開過管道煤氣——偶爾早上洗澡也會等小吳老吳進屋,因此監測係統判斷為異常行為,小吳第一時間衝過來詢問。


    方晟思維這才一點點拚湊、整合起來,恍惚間仿佛做了場惡夢,出了一身冷汗。


    “準備衝個澡。”他對小吳解釋道。


    小吳瞅他滿臉憔悴,兩眼血絲,也不敢多問。


    那邊蘇若彤更是嚇得如驚弓之鳥,大清早便驅車躲進了熱火朝天的環山工業鏈建設工地,關閉手機,想著萬一白翎興師問罪起碼能避會兒。


    做賊心虛啊。


    昨晚她是真想留下來陪方晟。


    聰明如她者也看得出方晟是喝醉了,但醉得不如表現出的那麽嚴重,以她對男人心理的了解是有所期盼的。


    醉酒後行為失當,至少能自我欺騙地減輕負罪感,其它都沒什麽。


    她並非處子身,何況他龐大且能量驚人的後宮隊伍,她從未幼稚到要與他長相廝守的可能。


    她僅僅想……


    哪怕歡愛一次,真正被他擁有、自己也真正擁有他一迴,到時死心塌地嫁人也不遲。


    或亦陷入其中不能自拔,此後終身不嫁,心扉隻對他開放……


    如果與不愛的人結婚、生兒育女,被家庭所羈絆又有何意義?那不如做單身貴族,對,精神上的貴族,不是方晟開玩笑的單身狗。


    心驚膽戰捱過中午,和工人們蹲在工地旁吃了份盒飯後約莫方晟應該午睡好上班了,發了條短信,很簡潔的三個字:沒事吧?


    方晟迴得同樣簡潔:沒事。


    此時方晟正夾著筆記本走進會議室,正式向常委們傳達京都關於成立中原六省領導小組的決定!


    其實不用他說,上次緊急會議結束後黃樹上下早就傳遍了,很多信息比這份剛收到的紅頭文件還翔實、還豐富。


    不過傳聞終究是傳聞,方晟在常委擴大會上正式傳達後,有些流程和習慣要做相應改變,最直接的便是前期被省裏一再刁難的新開工項目。


    雙橋、環山工業鏈等項目被駁迴後,尚昭在臨雙規前鬆了口,翟友明也隻承認邊施工邊完善,並沒有完全答應。


    換而言之將來仍有可能以逆程序操作、開工手續不全等理由進行問責。


    如今方晟一臉自信地說領導小組已原則上同意百鐵申報的所有項目,接下來隻是程序問題,大家放下擔子輕裝前進,各方協調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提高速度,力爭春節前完成高速公路修葺項目;明年春實現環工業鏈部分廠區投入生產;明年下半年大橋合龍;後年春天看到鐵隆山綠意融融!


    是的,所有參會人員毫不懷疑方晟所說的話。


    黃樹無人不知正務委員查宇塵不過掛了個頭銜,執掌振興領導小組大權的是副組長於道明,而於道明與方晟有何關係。


    但事情僅僅如此,黃樹還是黃樹,千絲萬縷的條線、部門管理權限還在省.委省正府手裏,於道明能給方晟撐腰的也就限於項目申報而已。


    常委擴大會隻開了四十分鍾,之後正府領導班子留下來繼續召開市長辦公會,討論和部署年底到春節前相關工作安排,大家才意識到剛剛想得太簡單了!


    方晟說離元旦隻剩不到20天,一大批解決的問題堆積如山,不妥善處理我看各位都別想過好這個年!


    方晟說到11月底全市下崗再就業小額貸款隻發放到位179戶,金額隻有區區幾百萬,難道百鐵數萬名下崗礦工僅僅這點需求?問題出在哪個環節,是申請網點不夠多,貸款申請手續複雜,還是審銀行批條件苛刻?建輝同誌把各家行長叫過來議議,正府對銀行考核絕對動真碰硬,不換思路就換位子!我要求截止春節前發放到位戶數要達到300戶,發放金額要達到800萬……


    董建輝趕緊解釋說目前各家銀行發放下崗再就業小額貸款額度原則上不超過2萬,這也是控製風險的需要。


    方晟不滿地說我知道財政係統有這項規定,十多年前就是2萬,現在還是2萬,也不算這期間通貨膨脹率是多少,貨幣貶值了多少!2萬塊錢能做什麽事?我看開個餛飩攤都不夠!起碼得漲到3萬,具備抵押、擔保條件的10萬也沒關係,認借認還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好的,額度暫時上浮到3萬。董建輝擔心他越說越高,趕緊把額度確定下來。


    姚勝平則擔心貸款餘額太高財政貼息吃不消,也附合說3萬就3萬吧,防止明年還有新變數。


    方晟說可能同誌們覺得我用行政手段幹預貸款市場,其實不是,據我所知唐峰開的小額貸款公司7-8厘高息都有市場,你銀行明明可以借為什麽象小腳奶奶似的邁不開腿?簡直是咄咄怪事嘛,銀行這邊低息貸款不肯放也沒人借,國企的貸款公司高息貸款成了香餑餑搶著借,這種嚴重違背市場規律的現象同誌們思考過原因沒有?


    市領導們麵麵相覷,暗歎這位市長壓根沒有消停的時候,新建項目申批問題才塵埃落定,又開始捅新的馬蜂窩!


    哪怕不懂金融的都明白其中玄機,說穿了還是個“利”字:銀行出於成本核算和風險管理考慮,寧可把錢借給國企——比如一次性貸出5個億,遠比同時貸給100個人每人500萬要安全得多,也不需要配備太多客戶經理跟蹤檢查,銀行櫃台辦理一筆貸款手續與100筆甚至更多,如何選擇可想而知。


    國企拿到低息貸款轉給旗下小貸公司放款,又能賺取兩三成利潤。


    似乎是商業雙贏的典型案例,那麽作為第三方消費者也就是真正需要資金的貸款戶呢?


    他們本可以履行手續從銀行借低息貸款,卻被“額度控製”、“條件所限”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拒之門外,不得不在國企旗下小貸公司借高息貸款,從而抬高了經營成本。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整個黃樹形成國企獨大的生態才助長這種歪風邪氣的存在,但地方正府能否出手整治?


    不太容易。


    貸款跟存款不一樣,曆年從總行到基層支行乃至儲蓄所隻有下達存款任務,沒哪級領導敢下達貸款任務,除非出於控製存貸比例需要強令壓降貸款餘額。


    為什麽?


    存款吸取得再多總有去處,百鐵貸不出去可以黃樹省內統籌,再不濟上存到總行發放項目貸款,如高鐵建設、邊疆橋梁和隧道工程等等,都是動輒幾百億上千億,總之隻要存款在手就不愁沒利潤。


    也不用擔心兌付問題,如同方晟在英國勞諾德仕集團董事梅切森公爵麵前說過,內地不存在銀行破產的環境和條件,隻要儲戶拿著存單就必須保證人家拿到錢,這是關係到金融秩序基石和社會安定團結的正治問題,砸鍋賣鐵也要保兌付,決不能含糊!


    貸款不同。


    存款有“彈性增長”的說法,即一個家庭正常情況下存50萬在銀行,再做下工作60萬也可以,實在卻不過麵子各方麵擠擠65萬或70萬。


    貸款需求是相對固定的,開家店鋪從裝修到采購再庫存大致成本一算便知,剔掉自有資金該借50萬不可能借60萬,一是商家要算資金成本,多借貸款多付利息;二是銀行更要考慮資金安全,防止貸款戶把錢挪作它用,那就叫“轉移貸款用途”,意味著資金使用方向失控。


    別小看“轉移貸款用途”,是銀行發放貸款的大忌,弄不好會出大亂子。


    比如以經營名義借貸款去炒股、炒房,那就是貸款資金空心化,非但沒支持實體經濟還間接推高房價,或使股市虛假繁榮,對國民經濟造成根本性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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