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慎道:“以我掛了那麽多中心副主任、協會副會長來衡量,加上自身學術成就,享受副廳沒問題。如果在京都高校圈的話,弄個學院院長、研究室主任等等順理成章,事實上也是我的努力方向。可這當兒出了個新情況,有人透過非正式渠道問家父什麽時候退!”


    “咦,當初是刻意挽留燕首長再做一任的!”


    方晟目光一凝道。


    這段軼聞他再清楚不過:考慮到於雲複和吳曦留任已成定局,最高層不得不再三請燕首長勉為其難——在燕首長而言真是很不情願,之前都做好迴母校任教、做學術的計劃。可外事委缺了燕首長這樣重量級人物鎮著怎行?思慮很久,燕首長還是顧全大局服從京都最高層安排。


    “是啊,家父也很奇怪,”燕慎道,“家父已經知道你嶽父、吳曦打算提前退的消息,倒沒想過自己一並退下來。說好幹一屆就幹滿一屆,家父很有點書生意氣的;還有兩位副手退了他也緊跟著退,既讓外界懷疑領導班子出了問題,又給人以‘三老’共進退的感覺,很不妥當。再者家父在我麵前說過,兩位副手同時換人,作為他的確做好扶上馬送一程的準備,前後大約需要一年時間,到時就可以安心退任迴母校教書了。家父真的純粹從工作角度考慮!”


    方晟鄭重道:“很理解燕首長的想法,在他這樣的地位以及經曆,根本沒必要戀著外事委主任位子。”


    燕慎繼續道:“家父表示奇怪之後,側麵打聽的人也沒說什麽,事情就象一陣風似的過去了,直到這迴突然委任我為臨海大學副校長!事後一琢磨,會不會有人通過提拔我向家父示好?更或者壓根有人懷疑家父拿我的事做交易?這也太……太……”


    燕慎畢竟是文人不習慣說粗口,“太”了半天都沒想到表達情緒的詞。


    方晟笑著安慰道:“在大學做副校長更好,不象學院院長、中心主任要管那麽多行政事務,正好靜下心來搞學術。順便說一句,臨海大學的風氣遠遠比你原來的學校好得多。”


    “院長還是校長,我是不放在心裏的,就是這事兒非常窩囊,”燕慎道,“家父向來淡泊寧靜的人,也在家氣了好幾天,這種事兒吧真要發火都找不著對象,你不能憑自己的猜測上門吵架吧?”


    想到“吐故納新”,方晟心裏沉甸甸的,往炭盆澆了兩勺水,沉思良久道:


    “既來之則安之,離開京都學術圈做個安靜的學術型領導幹部,想必能受到各方歡迎。”


    “可是……”


    燕慎拿毛巾抹了把臉,苦笑道:“為什麽來到軒城之後總覺得不開心、不快樂呢?做教授帶帶學生,瀟灑如閑雲野鶴,無牽無掛無拘無束;如今腦裏的弦繃得死緊,如履薄冰做著每樁事唯恐漏掉什麽,唉!”


    方晟道:“即便在體製內擔任不同職務,在不同地方都有種種不適應。在江業要跟強勢的書計鬥法;在順壩主要任務是打黑;在紅河從頭來起……體製內鍛煉人,不單讓你更現實更圓滑,更有很多積極意義。不過做好的前提是放下高知架子,這一點大概是最難的。”


    “很難,確實很難。”


    “對,在臨海大學一大群校領導麵前你就是新來的副校長,不是燕教授、燕博士,也跟燕首長沒絲毫關係。”


    燕慎苦笑:“誅心之辭,但說得相當到位,這種話大概隻有你跟陳皎說得出,真朋友就是真朋友。”


    “有空多跟喬蓮聯係聯係,她在京都的閨蜜圈很強大,其中有老公在教育部,大事幫不上,但解決小問題舉手之勞。其實平時困擾我們的大多是小問題,燕兄以為呢?”


    “嗬嗬嗬,深有同感。”


    周六上午方晟與喬蓮通了個電話,沒提燕首長那段,隻強調燕慎有轉行政崗的意願。喬蓮隨即問他今天有什麽安排,方晟笑笑說陪他那班朋友逛軒城啊,總不能吃一頓拔腿就跑吧。


    再聯係。喬蓮悻悻道。


    方晟並沒有跟蔡副書計等一行遊山玩水,而是一頭鑽入市中心繁華地段的五星酒店,那邊早候著眾多很久沒見麵的老朋友:


    達建董事會董事、京都商會副會長牧雨秋;


    雙江快遞業老大徐靖遙;


    鄞坪山風景區開發商卓偉宏;


    德亞集團總經理餘金杭;


    鄞峽房產巨頭周挺;


    已在潤澤站穩腳跟、從事金融等廣泛投資的吉林;


    還有一位久違的合作夥伴,也是方晟商界圈子的核心骨幹——芮芸!


    作為兩個孩子的媽媽,仍在哺乳期的芮芸骨子裏都透著精致和性感,體型保持得如窈窕少女,韻味卻顯得成熟而有風情,把牧雨秋都看呆了。


    “咳咳,雨秋,雨秋,”方晟連叫兩遍對方都沒反應,不得不提高聲音道,“牧雨秋!”


    “哎!”牧雨秋這才反應過來,訕訕道,“好久沒見芮小姐,不小心多看了幾眼。”


    徐靖遙等人不樂意了,說你跟咱們都好久沒見,眼角都沒瞟一下,也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吧?


    說得牧雨秋更是尷尬,躲到角落不吱聲。


    今天這個聚會是周挺發起,得到牧雨秋等人大力支持,然後徐靖遙自作主張把仍在香港的芮芸叫了迴來,連方晟事先都不知道。


    為什麽聚?


    牧雨秋已成為京都商界唿風喚雨人物;吉林在潤澤商業布局基本形成;餘金杭負責的德亞集團已進入強盛時期;而鄞峽那邊趁著房朝陽默許下的房產市場升溫,周挺逐步迴籠資金;與此同時卓偉宏將風景區的股份轉讓得所剩無幾,莊園也暗中不停地轉手,賣了個好價格。


    這樣看來,新一輪商業布局需要由方晟主導,根據長遠戰略進行調整和安排。


    此外還有芮芸複出問題。


    目前芮芸的公開身份是收購自契布曼大哥的香港深水港碼頭執行總裁,坐擁近百億資產,當然也坐擁數十億負債——這沒什麽,如今是有本事的人才借到錢。


    象這樣的身份如果再跟著陳皎,芮芸也是有顧慮的。


    美豔女富豪與省部級高官往來密切,會給外界非常曖昧的遐想空間;香港深水港碼頭項目本身也屬於獨立項目,處於英國方麵、港府的持續監管之中,倘若與內地高官互動過多甚至會引爆深水港收購案。


    而且之前說過,幫陳皎完全看在方晟的麵子,也迫於當時牧雨秋險些被綁架的惡劣形勢。既然陳皎已度過最困難時期,芮芸覺得完成方晟交辦任務,可以全身而退把主要精力放到孩子身上了。


    此外還有個不便啟齒的因素。


    長期忠心耿耿追隨方晟,他又是在男女關係方麵風評很差的人,盧畫家縱使不拘小節,對妻子絕對信任,但人之常情出發難免偶然有些疑三惑四。芮芸已打定主意與盧畫家長相廝守,徹底忘掉那刻骨銘心的兩夕之歡,自然要刻意拉開距離,避免被人說閑話。


    芮芸的顧慮,方晟心裏都清楚。


    別說芮芸,前陣子程庚明也打過幾次電話試探能不能離開陳皎,想法跟芮芸差不多,認為一旦陳皎迴到沿海省份,壓力沒在原山那麽大,正好能換個環境繼續發展,老是當秘書其實挺累。


    方晟略帶責備語氣把程庚明說了一通!


    方晟說芮芸可以不買賬,她沒沾陳皎半點好處,在原山全是付出;你不同,即便作為副省.長啟用有汙點的幹部做秘書,需要很大勇氣和魄力,而且在他手裏還把你提拔為副廳,飲水思源,你起碼還得跟在後麵服務一屆!


    程庚明無話可說,一迭聲歉意後掛了電話。


    私底下方晟也心中有數,平心而論陳皎不屬於那種強勢、有主見、衝勁十足的領導,跟在他後麵當秘書雖然舒服,但很多細小環節和微妙不足道的方麵,會讓程庚明覺得沒勁。


    然而有啥辦法呢?陳皎需要有人支持,方晟必須提供支持,這是一個雙贏格局,程庚明隻能作出犧牲。


    入席之前,方晟專門把芮芸叫到前院邊散步邊談了這件事——估計中午會大醉一場,要緊事放在前麵說。


    芮芸主動匯報了深水港財務狀況:從收購生效日到上個月為止,港口商業運營淨利潤8.7億港元!


    除了繼續與契布曼大哥原有大客戶進行合作之外,一方麵牧雨秋通過在京都的運作,成功促成多個央企、國企遠洋航運轉泊深水港;另一方麵趙堯堯幕後掌控的海外企業凡與東亞發生業務,這個港口都是指定泊點,從而帶來豐厚利潤。


    之前承諾契布曼大哥那些規劃措施也在逐步投資:


    一是開發融高科技於一體的港口綜合管理係統,加大對泊位、導航、天氣等複雜要素的監測和精算;


    二是整合防波堤、港口堤壩,開發圓屋頂式開閉式碼頭和浮動式碼頭;


    三是加強沙灘景觀開發和防護,大力發展港口旅遊經濟,聯手旅遊公司推出近海遊和深海遊等項目;


    四是發展風力、海浪發電等技術,強化自然能源發電開發,主要用於港區綠地、港口設施和疏港公路等照明養護。


    都是淨投入項目,芮芸計劃從利潤裏拿部分出來,另外到國內招商合作,鼓勵大中企業入股共同開發,這樣可避免資金壓力太大。


    因為大旗銀行香港分行那邊有50億商業貸款呢。


    “堯堯的意思也是這些商業開發項目與深水港碼頭主營業務要分離開來,適當分散投資風險。”


    芮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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