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行動仍在繼續。


    葉韻決定利用安全屋逃亡時已猜到,這樣規模的埋伏不可能是某國特工組織單獨行事,而是蓄謀已久的聯合行動,惹不起,躲得起。


    為何在香港這塊地盤上悍然動手?大概對方已猜到秘密實驗室的重要性,以及閃了閃便不見蹤影的魚小婷!


    事實上,魚小婷才是對方抓捕的重點。


    魚小婷與fbi的新仇舊恨早就傳遍特工界和情報界,也是fbi灰頭土臉的汙點,隻要她活在世上一天,對fbi來說就是羞辱般的存在。


    以此類推,今晚行動應該是fbi幕後牽頭,認定葉韻是魚小婷的搭檔予以抓捕。


    隻要誘出魚小婷現身,在香港能保證她插翅難飛!


    然而對方不知道兩件事,一是魚小婷壓根不在香港;二是即使葉韻被活捉,魚小婷也不會輕易出現。


    更糟糕的是,沒有人會幫助葉韻!


    離開組織時,教官說得很清楚:走出大門你們就是一隻隻——克格勃稱為“燕子”,總之組織給予你們充分的行動自由,充分的自主決策,這個過程中沒人幫你們,出了事組織既不會營救也不會承認,任由你們自生自滅!


    人聲鼎沸的蛋腸粉小吃鋪,葉韻喬裝打扮成邋遢、不修邊幅的中年婦人,坐在牆邊角落裏,兩瓶啤酒、一碟花生米和一碟香腸打發時間。


    她不敢通知魚小婷,來了也是陷入苦戰,沒有絲毫意義。不過孤立無援的感覺真的很糟糕,不禁迴憶起順壩三人組,與魚小婷、白翎並肩作戰那種酣暢淋漓。


    這樣不計迴報的付出到底有沒有意義?


    無數個夜晚,葉韻輾轉且反複問過自己,很快被另一個聲音淹沒:不然能怎樣?


    論背景,論財富,論漂亮,論地位,方晟身邊那些女人個頂個地厲害,真要有一日所有跟他歡好過的女人拍合影,葉韻自認是站在最邊緣的一個。


    論對方晟的重要性,魚小婷無疑穩居第一,再怎麽數葉韻總在五名之外;再談子嗣,趙堯堯、白翎、魚小婷也位居前三。


    因此為了任務,或者說為了自己,也為了如此說不定的那份感情,隻有也必須默默奉獻,相信方晟會知道——如果不知道,就設法讓他知道。


    她已經想好了。


    趁著魚小婷在晉西監視卓強,自己獨自跟fbi為首的一幫人周旋,正好掩護實驗室最後搬遷工作,豈非在方晟麵前立下頭功?


    想到這裏,她仰頭骨咕喝掉小半瓶啤酒。


    葉韻沒想到的是,遠在萬裏之外的魚小婷也遭遇到意外,這個意外實在是意外之外意外。


    卓強下了飛機後,旋即被兩位西裝光頭的漢子接上車,魚小婷遠遠綴在後麵一直盯到他在晉西市中心豪華別墅。


    別墅區把守嚴密,出入行人和車輛都必須刷卡,這一點難不倒魚小婷。繞到後牆,幾分鍾後便象模象樣推著童車出現在小區裏。


    轉了兩圈,她已摸清卓強住在東側上首位置的七號別墅,一邊是河,後麵是小山坡,具相書上所說的“依山伴水”之勢,將來要出大官的。


    藏好童車,她隱身到七號西南麵兩幢別墅之間的綠化帶裏,戴著草帽假裝修剪樹枝,打算捱到天黑伺機翻進去探個究竟。


    到傍晚時分,魚小婷都確定是一樁簡單得有點無聊的跟蹤,甚至答案都推想好了:卓強就是類似牧雨秋、芮芸的白手套,每當沈直華夫婦運用權力明搶暗奪到名貴古玩後,通過卓強或拿到香港拍賣,或在內地轉手給收藏家;沈直華夫婦得大頭,卓強剝層手續費順便抬高生意名號,可謂商業雙贏。


    方晟能指控沈直華什麽?


    委托他人倒賣古玩,還是利用職權壓價、巧取豪奪,就象唐巧在朝明鬧的事端一樣?


    沒用的,官至省部級這點指控都是毛毛雨,根本沒人理會。


    唐巧在行業內雖然風評較差,好歹出於沈直華前程考慮吃相不太難看,多少肯掏錢把東西買下來。據說有些高官看中博物館、私人藏品後直接開口“借”迴去賞玩,之後尤如劉備借荊州一借不還也,苦主也隻好捏著鼻子不吭聲。


    你要到紀委告他,他就說哎呀真的忘了,幹嘛不提醒一聲?


    絲毫沒有破綻。


    不過把柄就是把柄,到方晟手裏總能玩出花來,因此他是天生的政客,自己隻能做刺客。


    天色漸暗。


    驀地後麵傳來輕微響動,魚小婷正待迴頭,兩個黑影撲到身後一左一右擒住她肩頭!


    尋常會武功的都不可能在短短霎時接觸到魚小婷身體,說明不是普通會家子。


    她下意識準備撩起反擊,雖在綠化帶施展不開,幾秒鍾內放倒其中一個沒問題。但念如電轉,她僅象征性掙紮幾下,便讓兩人動作嫻熟地反縛雙手快速拖到停在路邊的麵包車裏,轉瞬疾馳而去。


    利用夜色掩護,麵包車在市區七拐八繞似乎開了很長時間,魚小婷蜷在後座卻判斷得很清楚,麵包車壓根沒出遠,就圍繞市中心一帶打轉。


    “軋”麵包車一個急刹。


    外麵已經黑透了,這裏一絲燈光都沒有。兩名漢子一個揪住魚小婷,一個悶不作聲在前麵走。


    幾分鍾後進了個院子,開門後穿過伸手不見五指的堂屋,這才開燈,原來是間簡陋的辦公室,兩張式樣陳舊的辦公桌,旁邊散落著飲水機、報紙欄等等。


    推開右側小門,待三人都進去後落下兩道鋼鎖,再從裏間小門拐到一個四五平米的小院子。


    院子四麵高牆,外麵長著高大的喬木,將院牆遮得嚴嚴實實。院子一邊角落堆著鉗鍋、染缸、砂輪等雜物,一邊是壘得半米多高的鵝卵石,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熏眼的味道。魚小婷正奇怪院子沒有其它門,是不是就把自己關在這兒——牆雖有三米多高,卻難不倒她。隻見漢子在牆上一推,一扇偽裝得天衣無縫的小門悄然打開,他帶頭側身進去。


    黑暗中穿過長長的巷道,大概走了五六分鍾,突然間漢子停住,“噝”,用打火機燃起油燈,燈光下隻見三人處於一間地下室裏,空間很大,約七八十平米,到處都是瓶瓶罐罐,還有沾滿顏料的大缸,靠近門口有幾麻袋各種顏色的泥土。


    魚小婷對古玩行當從無涉足,頗有些好奇地四下打量,不明白地下室裏的物件做什麽用。


    大漢用力一推,魚小婷順勢蹌踉兩三步半倚在大缸邊,假裝驚懼地看著他倆。


    “老實交待市隊還是省隊,直接領導是誰?”左側漢子喝問道。


    魚小婷一聽就明白。


    第一層意思卓強這夥人明裏從事古玩買賣,暗裏有見不得人的勾當,因此做賊心虛懷疑被警方盯上了。


    第二層意思從省隊到市隊,這幫人都有內線,都能在一定程度下擺平,所以肆無忌憚問領導名字。


    遂冷笑道:“我不會告訴你們誰是領導,反正……你們幹的事兒自己心中有數!”


    右側漢子轉轉脖子,扭扭手腕,麵無表情道:“狄哥,這娘兒們嘴挺硬,要不先教訓一下?”


    狄哥皺眉道:“你個錢四狗改不了吃屎,在女人身上栽多少迴了還沒收斂?”


    “要不你先來?”


    兩個漢子同時目光灼灼瞅著魚小婷,從胸一路看到腿,嘴裏嘖嘖有聲。


    狄哥道:“哪個不開眼的警官,把這麽如花似玉的俏娘兒們派來執行任務,這不是肉包子打狗……”


    隨即意識到把自己比喻成狗,趕緊轉而道,“女警官,態度好點兒把該說的說了,大家和氣生財,誰也不惹誰;不肯交待的話你就麻煩了,咱哥倆好一陣子沒開葷,輪流上能把你折騰死,信不信?”


    魚小婷依舊平靜,問道:“我要是不信呢?”


    錢四暴喝道:“那就讓你嚐嚐什麽叫生不如死!”


    說著大步上前,鐵拳唿地橫掃過去。


    魚小婷驚唿一聲,右掌似乎擋了半下,身體被巨大的力道衝擊下倒向狄哥那邊。


    對這位女警官,狄哥其實始終處於半信半疑的警覺中。他覺得她太鎮靜了,不是那種一無所知的茫然,而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從剛才威脅到讓錢四先動手都是試探,看看她到底有幾斤幾兩,當見錢四鐵拳之下她抵擋不住半招時,終於放下心來。


    “來,到哥哥懷裏……”他大笑著張臂迎上前。


    魚小婷果真來不及收勢,團身跌入他懷裏。狄哥趕緊要摟,猛地胸腹間一陣劇痛,全身頓時象被抽空似的,軟綿綿倒地。


    觸到地麵瞬間,狄哥才看到從胸口到腹部被劃開道大口子,血水、腸子什麽的都流了出來!


    “我操……”狄哥哪經曆過這種場麵,禁不住昏死過去。


    由於魚小婷擋在中間,錢四沒看到這駭人的一幕,隻奇怪狄哥為何沒怎麽動靜就被放倒,遂咆哮著揮舞拳頭衝過來。


    魚小婷錯身避過,反掌直搗對方心窩;錢四右手橫推,準備打開中路以單腿攻擊,一下子竟沒推動!


    此時錢四已瞥見躺在血泊之中的同夥,既心驚於這個女人手段狠辣,又暗懾於她強勁實力,須知狄哥在他們當中身手數一數二,即便疏忽大意,眨眼間被打成這樣也匪夷所思。


    他飛快地向後退了半步,雙臂架成十字硬生生擋了魚小婷七八下連環飛踢,震得嘴裏滿是苦水,全身骨架快鬆了。


    於是再退兩步,已做好邊打邊撤的準備。地下室附近有機關,他想搶先出去發動機關困住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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