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書記、市長自然欣然從命。


    眼看任期即將結束,經濟抓不上去,政績基本拿不出手,如果國企改製方麵能取得突破也算成績,遂興衝衝迴鄞峽謀劃改製方案。


    兩人知道郜更躍的能耐,也不打算瞞著成槿芳,特意召開常委擴大會,邀請郜更躍列席,誰知第一次會議便不歡而散。


    “具體分歧不得而知,總之買賣不同心,”吳鬱明道,“後來又陸續開了幾次會,討論一迴吵一迴,根本沒法形成統一方案,眼看越來越臨近何世風給的期限,書記市長一咬牙,利用人數優勢在常委會強行通過改製方案,隨後上報省國資委……”


    奇怪的是,這份主旨最大限度維護工人尤其退休工人利益的方案竟被退迴,理由是可操作性不強。


    怎樣才算可操作性強?本來就是搞試點,摸著石頭過河嘛,書記市長都很納悶。


    方案多次修改,前後上報了四次均被駁迴,每次理由都是奇奇怪怪的,讓人琢磨不過來味兒。


    今年初各市區領導幹部測評,鄞峽市書記市長結結實實挨了一記悶棍:雙雙被評為“基本合格”,要接受省委主要領導戒勉談話!


    這時才有人點撥他倆:知道為什麽嗎?郜更躍在省委有後台的!


    “後台是誰?”方晟好奇地問。


    吳鬱明故意賣了個關子:“答案過會兒揭曉。先說省委領導們的反應,按說何世風最清楚事情來龍去脈,本該站出來幫他倆,唉,你我都知道他的為人,哪肯幹這事兒呀,還板著臉會同有關領導找兩人談話……測評‘基本合格’,下場能好到哪兒去?這次人事調整市長調任常務副市長,書記提前退二線,給咱倆騰出位置。”


    方晟心情極度鬱悶。


    這些情況作為即將赴任的市長,早該了如指掌,未料報到當天居然從競爭對手嘴裏得知,豈非荒謬之極?


    “書記雖然提前退二線,好歹撈個副部待遇,還算組織照顧。”方晟強打精神道。


    “關於邰更躍的後台,”見方晟豎起耳朵,吳鬱明滿意笑了笑道,“他愛人成槿芳的姨父叫——張澤鬆!”


    “啊!”方晟差點跳起身,“真是……”


    “不是冤家不聚頭,是嗎?”吳鬱明笑吟吟替他接了下半句,“還有一點,此次人事調整中鄞峽市的常務副市長沈忠勤調任銀山市市長,你知道誰接替他的位置?”


    方晟略有印象:“耿大同,是省政法委空降幹部……”


    沒說完就悄然大悟,毫無疑問,耿大同是張澤鬆提攜的親信,因擔心姨侄女夫妻抵不住吳鬱明和方晟聯手衝擊,特意派過去壯大實力的!


    吳鬱明目光炯炯看著他:“現任常委會裏還有一個,組織部長馬天曉,據我所知跟邰更躍是鐵哥們,好到什麽程度,外麵傳聞馬天曉的情人是成槿芳妹妹,而郜更躍跟小姨子也很曖昧。”


    “瞧這亂的,完全不顧廉恥啊,”方晟脫口道,“成槿芳知道妹妹的勾當嗎?”


    “可能蒙在鼓裏,也可能裝糊塗,夫妻做到這個份上利字當頭,何況那廝也非善類,小道消息說她借購物為名跑到韓國做陰-部美容手術,花掉三十萬,你說那個地方再漂亮有啥意義,難不成給郜更躍欣賞?”


    談到這個話題,兩人都色迷迷笑起來。


    隔了會兒,方晟道:“就是說哪怕咱倆齊心協力,常委會屬於邵更躍的起碼有三票,鉚不準還有其他被收買的常委,省屬國企家大業大,每年費用裏略微增加一點就夠他們花天酒地胡作非為了。”


    吳鬱明表示認同:“咱倆的前任之所以能在常委會強行通過改製方案,因那陣子成槿芳在韓國做手術,馬天曉在省委黨校脫產學習,少掉兩個頂梁柱,其他常委不敢跟書記市長硬頂,倘若常委湊齊了,未必是那個結果。”


    “紀委書記慕達屬於哪派?”方晟接連在紀委手底下吃虧,最提防那些陰惻惻的紀委幹部。


    “慕達,地道本土派幹部,村組幹部出身,從村長到鎮長、局長、縣長都幹過,跟市委副書記竇康是死黨,他倆代表另一股頑固而保守的勢力,”吳鬱明睞睞眼,“凡拉幫結派者必有所圖,本土派牢牢控製著鄞峽農副產品主要是山區綠色食品的供應鏈,對付他們,方市長應該很有心得吧?”


    當年在順壩,方晟就是通過工程招標和打破農副產品產銷壟斷,步步緊逼,使得厲劍鋒和吳維師等黑社會團夥代言人進退失踞,陷入被動挨打的境地。


    方晟迴頭將吳鬱明說的內容梳理了一下,皺眉道:“咱倆的前任之前也在幾個市區擔任過領導職務,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到鄞峽肯定要將郜更躍的底細翻個底朝天,怎會出現挨了悶棍才知道人家背景的低級錯誤?”


    “基本功課都要做的,但張澤鬆的保密功夫的確做到家,始終沒在公開場合承認過;另一方麵郜更躍和成槿芳也很注意這一點,即使最鐵的朋友麵前也不提及。反過來想一想,以郜更躍的霸道和成槿芳的淺薄,能雙雙穩坐廳級領導幹部位置,沒點兒背景哪成?”


    “劣幣驅逐良幣原理,”方晟感歎道,“無知無畏者占據高位,為保住位子必定壓製德能兼備者,受影響的是社會公眾和錯過發展良機,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啊。”


    吳鬱明啜了口茶,笑道:“說這麽多,方市長對即將麵臨的挑戰有了大致了解吧?形勢容不得咱倆之間內耗,否則真要落得一敗塗地,無顏見江東父老了。”


    方晟相信吳鬱明這句話發自肺腑。


    從梧湘到舟頓,吳鬱明在正廳級崗位上耽擱了五年多!五年時間,對人到中年的吳鬱明來說實在太浪費了,承載吳家新生代子弟希望的他急欲邁入副部級,為仕途展開嶄新的天地。


    另一個角度講,隨著沿海派新生力量陸續投放到基層,如陳皎、薑姝之類,逐鹿中原的陣容更加龐大,不再是之前大家以為的吳鬱明、詹印和方晟的較量。必須跳出原有局限視野,在雙贏、共同發展思維下開展合作。


    “報到後我要花一周時間調研,切實拿出三年發展規劃,高效推動鄞峽經濟走出低穀,”方晟道,“跑腿的事兒交給我,擺平矛盾恐怕得由你出麵了。”


    實質就是那句套話:書記抓人事,市長促經濟。


    表麵看很簡單,也很容易做到,但在實際操作中經常混淆一氣,變成“書記兩手都要抓,市長滲和人事不鬆手”,黨政不能真正分開,矛盾愈發激化乃至不可調和。


    方晟的意思很明確,你不要幹涉我抓經濟,我也不會幹涉你抓人事。


    吳鬱明頓時聽懂了潛台詞,露出鄭重其事的表情,長考數分鍾斟字酌句道:


    “這是雙方必須遵守的紅線,也是君子協定,如果有誰單方麵違反,另一個人有權及時提醒!”


    方晟主動舉起茶杯與他輕輕碰了下:“友情提醒。”


    兩人相視而笑,均抿了口茶。


    接下來各點份簡餐,邊吃邊聊京都局勢,氣氛輕鬆而隨意,顯然兩人都在盡最大程度釋發善意,為即將開始的合作做好鋪墊。


    吃完沒多久,舟頓其他調整人員打電話約吳鬱明過去閑聊,方晟陪他出門時也接到電話,於道明剛下飛機迴到省府大院!


    進了辦公室,徐璃正坐在於道明對麵迴報近期工作,見方晟微微使個眼色主動退出。


    “馬上到開常委會,關於赴任鄞峽該說的都說了,”於道明匆匆道,“我隻有三句話,一是全力配合吳鬱明工作;二是全麵提防吳鬱明;三是以經濟為中心,如果做到這三點,起碼能全身而退。”


    “剛剛我倆已經談過,氣氛融洽。”


    “好的開端,要繼續保持,還有,”於道明突然降低聲調,“你沒在老爺子麵前提小牛的事吧?”


    “絕對不是我說的!其實上個月他教訓我的時候也帶過這一筆,本以為虛張聲勢而已,誰想到老爺子真掌握這事兒……”


    “近期……想辦法把她轉移到安全地帶,記住要保密,除了我和你不準第三個人知道!”


    “沒問題……”


    方晟還想繼續了解鄞峽的其它情況,於道明已提高聲音把徐璃叫進來,邊收拾東西邊說:


    “撿要緊的事先說,能辦的先辦了,今天常委會議程多不知何時結束,晚上還得飛京都參加明天上午的會。”


    徐璃也不囉嗦,看著筆記本有條不紊地說了起來。方晟沒辦法隻得告辭。


    下樓經過機關事務管理局,信步來到範曉靈辦公室。她正埋頭專注地研究圖紙,不時拿筆批注,以至於方晟坐到對麵才驚覺。


    “啊……不好意思,我給您泡茶。”


    方晟擺擺手,笑道:“感覺還不錯吧?”


    “都是您統籌安排,巧妙布局,”範曉靈關切地問,“此次去鄞峽,是不是您主動選擇?”


    “不是,但也非糟糕的結局,形勢不斷發展變化,靈活調整預期和策略是必須的,就是來省城的機會會少得多,畢竟將近三小時車程。”


    範曉靈幽幽道:“您在銀山的時候,也不曾給我機會呀。”


    方晟轉頭看看走廊,悄聲道:“你會找到更優秀的男人,不信咱倆打賭。”


    “您肯定輸!”她斬釘截鐵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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