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過了十多天,芮芸才“風塵赴赴”從歐洲迴來,焦急萬分的陳景榮聞訊第一時間趕到瀟南德亞。


    “周總已向迴報過遠馳鞋業的事,”芮芸笑語盈盈道,“幫扶困難企業是做善事,也是瀟南德亞義不容辭的義務,不過最近可能有點問題……”


    陳景榮臉一沉,道:“我跟企業老板說話最討厭聽到‘不過’,然後是一大堆理由。瀟南德亞是在管委會扶持下一步步發展壯大的,飲水思泉是情份也是本分,何況這是一樁雙贏的商業行為,我看不到芮董事長有何拒絕的理由!”


    “最近瀟南德亞正跟一家單位打官司,戶頭被法院凍結,目前賬麵資金隻能維持正常生產經營開支,所以……真的很抱歉,陳主任,隻有等官司結束戶頭解凍,我們才有能力幫扶遠馳鞋業。”


    “哪家單位,涉及什麽官司?”陳景榮可不是那麽好被搪塞的。


    “西城兒童嘉年華,法人代表叫卓偉宏,”芮芸歎道,“前陣子瀟南德亞接受他委托定製一批特型鋅基麵板,用於大型兒童遊樂設備的操控和計算。產品做出來後安裝到位,試運行也正常,按合同應該償付剩下百分之六十貨款了,誰知卓偉宏突然說我們的板子不穩定,時好時壞,導致兩位施工人員重傷,對嘉年華運營也造成嚴重影響,非但不肯付款,還要求瀟南德亞賠償六百萬經濟損失。陳主任您說,是不是豈有此理?於是你訴我,我訴你,雙方鬧得不可開交,法院索性把雙方賬戶都凍結起來了,等訴訟結束才予以解凍。”


    陳景榮目光遊離不定,在芮芸、周挺和林霄臉上掃來掃去。


    林霄急忙補充:“賬戶……的確被凍結了。”


    陳景榮哼了一聲,轉到門外打電話,十多分鍾後陰沉著臉迴接待室,道:


    “預計官司什麽時候結束?”


    “很難說,我告他欠賬不還,他告我產品有質量問題,實際上是兩樁官司,要提供一大疊證明,還有第三方檢測報告等等,少說也得半年。”


    “半年?半年後遠馳鞋業的牌子在不在都是問題!”陳景榮皺眉道,“主賬戶被凍結,瀟南德亞在其它銀行還有戶頭吧?”


    “中信銀行和華夏銀行都有戶頭,專門用於接受貨款的,不過,”芮芸難為情笑笑,“抱歉,我又說不過了……貨款也僅僅能維持日常開支,正常餘額在兩三百萬左右,手頭也很緊呢。”


    陳景榮表示不信:“這麽大攤子兩三百萬怎夠?新訂單一批原材料也得上百萬吧,還有工資、福利、水電和工廠日常開銷。”


    “瀟南德亞已經兩個月沒接到百萬級新訂單了,梧湘開發區的杭風電子搶掉我們很多黃金客戶,”說到這裏芮芸歎了口氣,“眼下瀟南德亞可謂內憂外患,形勢十分嚴峻。”


    芮芸越這麽說,陳景榮越堅定趕緊大撈一把然後從瀟南德亞撤退的心理。


    “難道沒辦法籌資了?我不信芮董事長在外麵借不到錢。”陳景榮道。


    芮芸笑笑道:“辦法肯定是有的,真要是接到大額訂單,利息高點也無所謂,總不能有錢不賺吧?”


    “比如說拿廠房、原材料抵押借款?”


    “那個行不通,主賬戶被凍結,沒有一家銀行敢放款。”


    陳景榮對金融領域頗為熟悉,眼珠一轉道:“擔保公司?”


    “差不多了,叫網貸公司,現在非常紅火。”


    “噢,聽過過,很多大學生通過網貸買蘋果手機,對不對?”陳景榮經常看社會新聞。


    “陳主任真博識多才,”芮芸笑道,“我認識省城一家網貸公司,叫雲天金融,上次接觸過那邊的老總,說以瀟南德亞的實力借個四五千萬都沒問題,還可以給優惠利率,隻比銀行貸款高一個點的樣子。”


    陳景榮立即道:“很好啊,那麽我懇請芮董事長以瀟南德亞名義借一千四百萬給遠馳鞋業救急,頂多幾個月就能陸續迴本,到時收益肯定遠遠大於網貸公司利息。”


    芮芸為難地說:“網絡借貸是火燒眉睫不得以的下策,前麵說過除非接到大訂單才會考慮。陳主任叫我借錢給一家瀕臨破產的企業花,我……我實在沒底啊……”


    陳景榮正色道:“遠馳鞋業並非瀕臨破產,隻要把生產線拖迴來就能立即投入生產,市場前景不比瀟南德亞的鋅基板差,到時可謂利潤滾滾!”


    “陳主任是很樂觀,可我們做企業的不能不考慮風險,萬一,我是說萬一遠馳鞋業還不起這筆錢怎麽辦?”


    “怎麽,還要管委會背書不成?”陳景榮拿出主任的官威,“遠馳鞋業又不白拿你的錢,有廠房、庫存品抵押,有廣闊的市場前景作保證,另外管委會也會派人監督資金使用,確保每分錢都用在生產經營上,不被挪用和流失。”


    芮芸還是嘖嘴,過了會兒道:“一千四百萬數額太大了,我不敢作主,這件事要報董事會……”


    “你們呀做企業的也學正府機構,動輒開會啊研究啊,能拖則拖,就是沒人負責,是不是?”陳景榮沒好臉色說。


    “不是不是,瀟南德亞董事會有轉授權規定,五百萬以上大額費用、對外擔保或借款必須經董事會同意,我不可以越權的,這一點周總、林總可以作證。”芮芸認真解釋道。


    周挺在旁邊證明:“陳主任,我們轉授權是這樣規定的。”


    “三天之內給我答複,不能拖了,你們耗得起,人家遠馳鞋業耗不起,要幫也得拿出點誠意!”陳景榮撂下這句重話後隨即離開。


    迴到管委會,陳景榮側麵了解了芮芸所提到杭風電子,得知這家企業發展迅猛,短短一年多時間便搶占瀟南德亞近三分之二的市場份額,以至於生產能力跟不上銷售,轉而讓瀟南德亞代工。


    瀟南德亞為保證生產線滿負荷運行,明知代工產品都給自己原來的客戶,還得任勞任怨接下來,少賺總比沒賺好啊。


    又了解雲天金融,的確專門做網絡貸款和小額資金融通,資金實力雄厚,在省城金融圈裏小有名氣,給瀟南德亞四五千萬授信額度絕非鬧著玩,而是信心和資本的象征。


    這樣看來是沒問題的,唯一變數就是瀟南德亞董事會。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讓一家企業借錢給瀕臨破產的企業,若無合理且必須的因素,將心比心,陳景榮覺得自己是董事的話也不會同意。


    以管委會的權威施壓,隻對具體負責業務經營的管理層有效,董事們可不吃這一套。


    想到這裏,陳景榮拿起電話吩咐辦公室通知消防、安全監督、衛生檢疫等部門下午到瀟南德亞聯合檢查!


    “發現問題現場整改,實在無法整改就暫時停工,我們不能隻注重生產忽視規章製度嘛!”陳景榮不陰不陽地說。


    辦公室主任心領神會地答應了。


    沒到三天,第二天上午芮芸親自打電話給陳景榮,說董事會原則上同意向遠馳鞋業提供一千四百萬貸款,期限六個月,按銀行貸款同檔利率計息,履行擔保等措施後到位。


    董事會還原則上同意以廠房、原材料抵押等方式向雲天金融借款,具體事宜由芮芸具體負責並及時向董事會報告。


    “好,很好,”陳景榮指示道,“盡快與雲天金融接洽,爭取一周內把錢借到位。”


    兩天後芮芸跑到陳景榮辦公室,說遇到點麻煩。


    “又怎麽了?”陳景榮覺得套點錢真不容易,從去年謀劃到今年,結果實際操作舉步維艱,恨不得中途放棄才好。


    “雲天金融高層一口答應,但客戶經理到瀟南德亞廠區考察之後否決了廠房、原材料抵押的方式,說總估價遠遠達不到一千四百萬。”


    陳景榮懵了,千算萬算沒算到居然卡在這個環節,怔忡良久道:“把遠馳鞋業的廠房設備和庫存加上去呢?”


    “也不夠,再說遠馳的家當都抵押給瀟南德亞了,不可以重複抵押的。”


    “那……那怎麽辦?”陳景榮的辦事能力、應變機巧跟方晟沒法比,不知所措地反而向芮芸討主意。


    按說此時任何一個正常的企業老總都會順水推舟迴絕了事,但瀟南德亞自打出生起就非同尋常,方晟提前那麽長時間布局,就為了今天,箭在弦上豈能白白把陳景榮放跑?


    芮芸故意猶豫片刻,低聲道:“辦法是有的,隻是……”


    “快說,有辦法就好商量!”陳景榮迫不及待道,從這一刻起已完全落入芮芸的掌控之中。


    “人家客戶經理說可以采用股權質押的方式……”


    “股權質押?”陳景榮一愣,“噢,就是大股東把自身股份質押給雲天金融?可以呀,那個手續更簡便,隻須大股東的授權書和股權凍結證明就行了。”


    他到底長期在審計署做事,熟悉金融方麵的業務操作,而且與時俱進學習新業務、新品種。


    芮芸道:“雲天金融方麵認為瀟南德亞業務發展前景不容樂觀,原先股份估值過高,還有部分股權質押在銀行必須剔除,折算率加上質押率,還需三千萬股權,差不多就是整個董事會所有董事可質押股份,也就是說每位大股東都得出具授權書,並同意凍結股權。”


    “哎——”陳景榮意識到麻煩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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