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容深深瞅了趙堯堯一眼,站起身幹脆利落地說:“我不會祝福!”


    說罷將杯中咖啡一飲而盡,隨手扔出陽台,轉身就走。


    趙堯堯沒有送她,站在陽台前目不轉睛看著周小容離去的身影,直至消失在樹蔭盡頭才收迴視線,長長歎了口氣。


    下午兩位訪客將她美好的心情攪得天翻地覆。


    白翎的到來讓她得知,原來自己在香港期間方晟與白翎在特殊情況下發生關係,甚至可能有了孩子!而她一直傻乎乎以為自己是方晟的唯一。


    周小容的出現則說明人不能做虧心事,否則總會有報應。盡管隱瞞真相的初衷是為了方晟好,但周小容說得不錯,以當時兩人的感情方晟確實會經過痛苦掙紮後繼續等待。


    誰將對婚禮造成更大的殺傷力?應該是周小容。


    白翎不過想以伴娘身份,穿著婚紗和方晟步入婚姻殿堂,她會盡心竭力把婚禮辦得更加完美,成為一生中難忘的瞬間。


    周小容不同。她帶著仇恨而來——既恨趙堯堯隱瞞真相,阻撓她的計劃;又恨方晟無情無義,後來拒絕與她聯係。她是想破壞這場婚禮,繼而誘惑方晟重續前緣。


    權衡再三,趙堯堯深吸口氣,掏出手機撥通白翎的電話,接通後直截了當說:


    “周小容出現了!”


    白翎驚愕地連珠炮問:“你怎麽知道的?她來幹什麽?跟婚禮有啥聯係?”


    “你走後不久,她也登門拜訪。”


    “不是我帶的路,我隻聽說她的名字,根本不認識,”白翎趕緊撇清,然後問,“她是來興師問罪?”


    趙堯堯又歎氣:“那天晚上你在現場,方晟的情況你也清楚,當時精神狀態能不能接她婚禮後打來的電話……”


    “肯定不能,”此時白翎堅定地站在趙堯堯這邊,“而且方晟知道她打過電話,也理解你的苦心,不能算刻意隱瞞。”


    周小容象白翎一樣通情達理就好了,趙堯堯暗想,渾然忘了一小時前兩人還象仇人似的針鋒相對。


    “她沒明說此行的來意,但分明衝著婚禮,”趙堯堯歎道,“而且她已經離婚了。”


    “離婚的單身女人?”白翎不由提高聲音,“她不是嫁給省委副書記的兒子麽?真見鬼!”


    “我覺得她想破壞婚禮,然後設法搶走方晟。”趙堯堯說出自己的猜測。


    “她敢!”


    白翎比趙堯堯還憤怒,想了會兒說:“這件事交給我,放心吧,她絕對不可能在我們的婚禮上露麵!”


    她特意強調“我們的婚禮”,趙堯堯聽了心裏有點堵,但想到白翎既然這麽說,肯定有把握清除婚禮最大的隱患,也就釋然了。


    收拾完陽台沒多會兒,方晟邊接電話邊從外麵進來。想到下午兩個女人都跟他有關,而且都……發生過那種關係,趙堯堯真是氣打不出一處來。可見他滿臉疲憊還是努力振作精神通話,而且內容似乎與婚禮有關,她的心又硬不起來,默默泡了杯咖啡放在茶幾上,坐到他對麵。


    說完話,方晟仔細端詳趙堯堯,道:“這幾天是不是太操勞,消瘦了很多,唉,真不該讓你一個人東奔西走。”


    “忙自己的事,沒什麽。”她勉強一笑。


    他眉毛一皺:“你好像不太開心?遇到不順心的事?有些細節將就一些就行,沒必要搞得很完美……本想晚上去爸媽那邊,愛妮婭打聽到何省長傍晚乘飛機從京都迴來,正好把喜帖送過去,薑主任建議再請一兩位發改委副主任和處長,想必怕省領導這邊人太少顯得單薄,許市長和韓市長肯定出席,但其它市領導要不要也發下喜帖,還拿不定主意……”


    “瀟南理工大學的校友呢?”


    “也有一桌的樣子,怎麽,你要加幾位同學?”


    趙堯堯吞吞吐吐說:“不……需要通知……周小容嗎?”


    方晟很奇怪地問:“為何通知她?她以什麽身份出席,我的前女友,還是你的舍友?你既然沒邀請同宿舍另兩位,何必畫蛇添足?”


    聽了他的迴答,趙堯堯堵在心口的石頭重重落地,情緒不覺好了很多,嫣然一笑:“我聽你的。”


    簡單吃過晚飯,方晟立即趕過去跟愛妮婭會合,到省正府大樓裏蹲點——按慣例何省長下飛機會直奔辦公室,在京都連開三天會,積壓了大量急待處理的事務,做一省之長遠比普通人想象的要辛苦得多。


    趙堯堯則驅車到方家拿出席婚宴的嘉賓名單,等方晟迴來後重新統計,明天要跟東方金城最後一次確認。敲開門,肖蘭正在客廳收拾,沙發邊放著幾個禮品盒,好像剛剛有客人來過,方池宗則一臉不自然,笑容象擠出來似的。趙堯堯雖有些詫異,卻不習慣跟他們嘮家常,也不喜歡旁敲側擊打探什麽,逗了會兒聰聰,再簡明扼要介紹婚禮籌辦進程,拿著名單便離開。


    她剛下樓,方池宗捂著心口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嘴唇顫抖,連說:“心髒受不了,讓我緩緩。”


    肖蘭瞪他一眼:“瞧你這德性,還當兵打仗呢!”


    方華從客廳出來,笑道:“爸也忒多慮了,周小容跟趙堯堯大學時同宿舍,見麵也沒什麽,況且她倆都溫柔斯文,哪象白翎的暴脾氣。”


    “你懂什麽?十幾天後小晟舉辦婚禮,周小容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還強調已經離婚,你們不覺得情況很複雜嗎?”


    方池宗的話讓一家人都陷入沉思。


    就在趙堯堯進門前幾分鍾,周小容剛剛告辭,兩人其實在樓下擦肩而過,隻是各有各的心事,都埋頭走路,加上夜幕降臨、樓道燈光黯淡,彼此都沒認出對方。


    周小容從方晟別墅出來後拐到附近超市買了幾個禮盒,然後輕車熟路來到方家。見到她,方家又激動又傷感,尤其肖蘭拉著她的手絮絮叨叨說個不停,仿佛要把堵在心裏數年的知己話一骨腦傾訴出來。方池宗雖插不上話,但臉上掛著笑意始終陪在旁邊,不時說“喝茶”“吃水果”。任樹紅邊陪聰聰玩,邊抽空擠到周小容身邊,摟著她籲寒問暖。


    這才象一家人的樣子。周小容心裏感歎道,更為自己數年前魯莽衝動的決定而深深自責。


    肖蘭更覺得周小容才是理想中的兒媳婦,如果婚禮上的新娘不是趙堯堯而是她,大概做夢也要笑醒了。肖蘭一個勁地埋怨周小容間隔這麽長時間才迴瀟南,要她有空就坐動車來玩,反正一個多小時車程就到了。


    當聽說周小容已經離婚,方家所有人臉上都露出耐人尋味的神情。


    對於白翎,方家當然是發自內心的害怕;趙堯堯呢,人冷麵冷心冷,象冰山似的難以接近,肖蘭寧可跟賣菜的大嬸站著聊天,也不願和趙堯堯搭話。


    方家本來對這樁婚姻的態度就很勉強,當聽說趙堯堯竟是京都最有權勢的紅色貴族之一——於家的女兒,那種惶恐和不安愈加強烈。古人婚姻講究門當戶對是有道理的,雙方社會地位、文化背景大抵相同,才能平等和諧地相處,否則頭仰著說話,處處低三下四,那個滋味不好受。


    還別說,婚禮十幾天後才舉行,方晟就給方家定規矩了:婚禮那天要先跟於家人打招唿,但不能主動握手,要等對方先伸手;婚宴期間要過去敬酒,但不能要求對方幹杯;可以聊天,但不能打聽人家的單位、職務和家庭情況……


    這些都不準說,還扯個鬼啊!方池宗憤憤不平發牢騷道。


    因此方家對於即將到來的婚禮,心情十分複雜。


    周小容的出現給方家帶來一絲慰藉,盡管來得太遲。隻有方華畢竟在辦公室擔任要職,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全程隻淡淡打個招唿,以寫材料為由躲在臥室裏沒露麵。周小容也很知趣,整個過程中沒提及方晟,更絕口不談十幾天後的婚禮,好像此行的目的就是專門看望方池宗和肖蘭。


    說到熱乎的關頭,肖蘭非留周小容一起吃晚飯,這時聰聰摔了一跤放聲大哭,任樹紅怎麽都勸不住,肖蘭趕緊過去安撫,周小容見狀便執意告辭——幸好她及時離開,否則碰到趙堯堯場麵會很難看。


    見方池宗把周小容離婚後突然出現,與方晟的婚禮聯係起來,方華忍不住出來,道:


    “你們是鬼迷心竅吧,周小容再好畢竟是離過婚的女人,而且幾年前就跟小晟結束了,你們這般嗬護親熱,會誤導她產生一些不利於小晟婚姻的想法,後果非常嚴重。”


    方池宗、肖蘭和任樹紅麵麵相覷,良久任樹紅打圓場道:


    “做不成一家人就當普通朋友嘛,畢竟以前來我家那麽多迴,有啥關係?”


    方華沉著臉說:“關係很大。她要是主動說起方晟和婚禮的事,灑幾滴眼淚、哭一場倒也罷了,偏偏她半個字都不提,就有問題了。還有,很久不見白翎了,相比周小容,我更擔心那位文武雙全的白小姐!”


    肖蘭一拍大腿:“是啊,光忙著高興,把那碴忘了!”


    “要是她在婚禮現場鬧起來,憑酒店那些保安都不是她的對手。”任樹紅擔心地說。


    方池宗又開始捂心口,苦著臉說:“婚禮啊婚禮,到時別讓我犯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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