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將的攙扶下,陳祖輝顫顫巍巍的騎上馬,在眾將佐、隨從和上百馬隊的簇擁下,往南急行。


    跟在馬隊後麵的清兵步軍則抱頭四處奔逃,清兵找不到將領,將領隻顧著逃命也顧不上兵。馬隊揚起大片煙塵,掉頭就朝南方急奔,往大營南門突圍。


    在向南門突圍的時候,陳祖輝為了不引人矚目,特意吩咐不要打旗號,並且還命令所有人脫下身上的甲衣,就是為了不讓別人認出來。


    “是製台大人!”


    “還有程副將!”


    雖然陳祖輝可以隱藏身份,不過一路上還是被一些清兵給認了出,畢竟這些軍中將佐的頭臉在軍中還是有不少人熟識的,再加上他們這夥人全都騎著軍馬唿嘯而出,就像一麵旗幟,許多想要求生的清兵下意識就跟著陳祖輝等人一道往南門衝,等到了南門口,身後跟隨的清軍潰兵已經多達五六百人。


    衝出南門後,並沒有發現光複軍的追兵追來,陳祖輝大喜,暗自鬆了一口氣。


    在程其邦的建議下,眾人一路上馬不停蹄的直奔武安鎮,武安鎮坐落在漳水邊上,先前曾作為清軍大營在此駐紮過,應該很安全。


    走走停停,擔驚受怕的跑了一宿,陳祖輝等一行人終於在黎明時分感到了漳水河邊。


    逃亡武安鎮的路上,各路潰兵是一茬接一茬,等到了武安鎮漳河邊上,潰兵更是堆滿了河岸,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邊。


    漳河流經鄂中數個州府,乃是荊門州、南漳縣、宜城等州府百姓賴以為生的母親河,河麵寬廣、水深流急,必須乘船才能過河。


    “快去找渡船!”


    抵達河邊後,顧不得腹中饑餓,又累又餓的程其邦趕緊下令左右去沿河找船渡河。


    可時間過去了近半個時辰,仍不見前去找船的士兵迴來,陳祖輝等一行人不時朝身後看去,生怕光複軍追兵殺到,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又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前去找渡船的士兵終於有了音信,不過也帶來了一條不好的消息,幾名前去尋船的騎手,下馬跪地道:“稟製台大人,小的無能,整個漳河上下遊三十多裏都找遍了,可是一艘船也沒尋到!”


    “什嘛?一條船也沒有?這漳河上上下下往日可到處都是渡船,今兒個就怪了,怎麽會一條也沒找到?”


    程其邦聽說沒找到船渡河,頓時惱羞成怒,對著那幾個清兵就是一輪皮鞭猛抽,幾輪皮鞭過後,程其邦嗬斥道:“還不快快去再找!要是再尋不來船,提頭來見!”


    那幾個清兵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起身上馬,準備再次出發去找渡船。


    陳祖輝見狀,擺手道:“別去找船了,你們去找找幾個人問問,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兒,這漳河上的船為何全都不見了!依我看其中似乎有蹊蹺。”


    等了大概一刻鍾的時間,那幾個清兵終於打聽到了漳河上船隻的去向。


    原來此處上下幾十裏的船隻,在昨天兩軍交戰時,就被光複軍派人秘密花銀子從船夫手裏給收繳焚毀,為的就是防止清軍敗兵渡河逃竄。


    “好個李賊,真是好算計!”


    聽到如此不幸的消息,陳祖輝的腦子嗡的一下,身子也跟著晃悠起來,要不是親兵扶住,差點就摔倒在地。


    此刻,望河興歎的陳祖輝氣唿唿的,除了跺腳咒罵,也是束手無策。而身旁的一些將佐和清兵聞此噩耗,如喪考批,頓時有不少人癱坐在地。


    長歎了一口氣兒,陳祖輝平靜下來道:“為今之計隻有伐樹做木筏渡河了,趁著賊寇還沒追上來,趕緊動手吧!”


    一眾將佐連忙跑到河邊的林地,砍樹搭造木筏,在求生的本能下,搭建木筏的動作倒是很快,半個時辰不到,幾條勉強能載人的木筏終於建造完畢。


    河邊上的其他清軍潰兵有樣學樣,紛紛伐樹造筏渡河,岸邊為數不多的樹木立時就被砍伐的一幹二淨,清軍敗兵為了爭奪筏材,竟然拔刀相向、自相殘殺的不在少數。


    木筏被推進河裏後,為了節省重量,上百匹戰馬隻得被丟棄在岸邊,陳祖輝等高級將領先行坐船離去,等到對岸後再迴來接剩下的低級將校和士兵。


    等到木筏走到河中央,陳祖輝終於是長舒了一口氣,等過了河,就到了荊門州地界,算是稍微安全些了。


    忽然,一直奮力搖獎的將佐停住了手裏的動作,這使得逃生心切的陳祖輝大為光火,嗬斥道:“怎麽停住了,快劃呀!”


    可是,那幾個搖獎的將佐卻像是魔怔了,呆呆的望著對岸的河堤出神,陳祖輝見狀,順著目光看去,隻見河堤上隱隱約約出現了一些火紅的頭巾,然後一杆大旗上書“大漢光複軍”五個大字。


    “賊...賊寇!”


    陳祖輝失聲叫道:“怎麽可能,賊寇怎麽會出現在河對岸!”


    雖然陳祖輝不願相信,可是實打實的光複軍出現在對岸可是事實,在怔了那麽十幾秒,陳祖輝趕緊讓手下搖槳朝下遊趕去,妄圖從水上撤退。


    可惜事與願違,當上下遊都出現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船隻,以及船上頭裹紅巾的光複軍士兵後,陳祖輝的那顆心徹底的沉淪了。


    河對岸,騎兵營千戶鄭林全心裏的那顆大石總算是落下了,昨日擊潰八旗騎兵之後,在李克青的囑咐下,他率領近千騎兵馬不停蹄的往漳河南岸穿插,終於是在清軍抵達之前,擋住了清軍潰兵的去路,為此還跑死了許多戰馬,讓鄭林全心疼不已。


    與此同時,聖姑韓冰兒、指揮使楊鐵正指揮著士兵們穩步前進,有條不紊的釘在在清兵的屁股後麵,將上萬清軍驅趕到漳河岸邊,準備一網打盡。


    “衝出去!向下遊衝出去!”


    上天無門,遁地無路,陳祖輝拳頭緊握,已經快要接近癲狂。


    陳祖輝在河上拚命招唿手下收攏潰兵,靠著他平日的積威,片刻間居然聚攏了七八百人,統統都是乘坐著木筏,漂在河上。


    在程其邦的指揮下,這七八百人試圖衝破光複軍的防線,朝下遊突圍,不過從三麵襲來的光複軍士兵已然隻有兩三百步的距離。


    “轟轟轟...!”


    一連串霰彈從光複軍的船上紛飛激射,猶如暴雨梨花,噴射在剛剛聚集在一起的突圍隊伍頭上。


    “幹...!真他娘的倒黴!”


    首當其衝的程其邦低唿咒罵了一句,一個個鴿子蛋大小的血洞遍布胸前、胳膊、大腿上,接著整個人落入水中,排筏上躺滿了屍體,血水染紅了水麵。


    “砰砰砰...!”


    在光複軍岸上和水上三麵夾擊之下,陳祖輝部就像水麵上的靶子一般,在光複軍士兵排槍轟擊下死傷慘重,不少清軍士兵紛紛跳河逃生,以求保命。


    而湖廣總督陳祖輝的下場比程其邦也好不了多少,身上的官服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破洞,額頭正中赫然是一個血洞,被火槍發射的鉛丸當場擊穿,腦袋後麵兒紅的白的流了一地。後腦勺的那根金錢鼠尾也被血水染紅,拖在排筏下的水麵上顯得如此耀眼。隻有那雙老眼猙獰,死不瞑目,似乎是根本不相信自己會落得個如此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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