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臨近傍晚,戰鬥已經持續了數個時辰,清軍已經不複當初的悍勇,八旗騎兵已經傷亡過半,勝利的天平漸漸轉移到了光複軍這邊。


    與此同時,劉信的左翼防線也死傷慘重,不少空心刺刀方陣在八旗騎兵的衝擊下支離破碎,士兵們都是靠著一股意誌在支撐,因為身處前線的他們一旦失敗,處在後方梅山上的家眷的下場可想而知。


    因此,光複軍士兵不僅是為自己戰鬥,更是為了身後的家人與當麵的清軍殊死搏鬥!


    都想到這裏,李克青猛地抽出指揮刀,登上戰馬衝了出去,來到中軍大陣前喝道:“將士們,隨我殺韃子!”


    話畢,就領著親兵營和張修武、鄭林全的騎兵營衝向左翼八旗騎兵,而身後的中軍步兵則全部端起刺刀朝當麵的清軍衝去,此刻已經沒有隊形和指揮,全憑士兵自由射擊。


    似乎感受到主人強大的戰意,李克青身下的戰馬憤怒地嘶鳴,前蹄高高揚起,不住朝前踢去。


    “騎兵,騎兵,是賊寇的騎兵!”


    正在左翼與劉信糾纏的八旗馬甲紛紛慘叫。


    “全完了!”


    “全完了,我們徹底敗了!”


    戰場上,八旗馬甲見光複軍大隊騎兵殺到,早就已經被劉信左翼空心刺刀方陣給打得死傷慘重,精疲力盡的清軍八旗頓時戰意全無。


    前方全是閃爍的刀光,李克青親率騎兵主力已經撲上來了。


    片刻,光複軍騎兵洪流迎頭撞上八旗騎兵,雙方頓時廝殺在一起。


    “殺”


    親兵營指揮馬齊和千戶趙大牛也紅了眼,環繞在李克青身邊,手中長槍、戰刀不停歇前刺,在他們身邊,是光複軍騎兵營的滾滾刀光。


    見光複軍如此兇悍,清軍八旗兵在抵擋一陣後,全軍潰亂,八旗騎兵一片片倒下。


    八旗兵僅剩下的那點戰鬥意誌當場崩潰,不顧長官的唿喝,紛紛調轉馬頭往迴跑,在他們看來此刻逃命才是第一位。


    “不許逃!給我頂住!”


    荊州將軍綽和諾大聲唿喊,可惜除了身邊的親兵,卻無人理會,他的嘴唇已經咬破了,那是一種鑽心地疼。


    當一股滾燙的血水噴射及麵,他才突然清醒過來,光複軍騎兵已經殺到跟前,望著那杆越來越近的“興漢討虜大將軍”旗幟,綽和諾竟然莫名得有些心中發慌!


    喊殺聲和慘叫聲在綽和諾的耳膜裏鼓蕩,金鐵交接聲混合著濃濃的殺氣,不由讓人心生寒意。


    “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為今之計保住荊州方為上策,咱們撤吧!”


    副都統舒明阿滿臉血汙的規勸道:“將軍!隻要咱們退守荊州,憑城堅守,未必不能反敗為勝,若是此刻全都折在這裏,局勢再不可挽迴了!”


    “這...?”


    綽和諾顯得有些猶豫,望著遠處還在與光複軍廝殺的綠營漢軍,為難道:“要是咱們撤了,那些綠營兵怎麽辦?”


    “哎呀!這都什麽時候啦!那裏顧得了那些漢軍,咱們快撤吧!”


    舒明阿一把拉住綽和諾的韁繩,正準備吩咐親兵吹號撤退,突然一聲爆響,舒明阿胸前火星四射,當場被一顆彈丸擊中栽倒馬下。


    胸口心髒處露出一個大洞,鮮血汩汩從洞口往外流,躺在地上霎時出氣兒多,進氣少,顯然活不成了。


    “舒大人!”


    電光火石之間,左右親兵連忙將舒明阿的屍首搶迴。


    遠處一百步外的光複軍士兵王三抬頭向清軍陣中望了望,由於戰場情勢混亂,不清楚自己那一槍到底打中了沒有。


    方才見到清軍陣中有幾個身穿豔麗彩甲的騎士立在那麵黃龍旗之下,一副眾星拱月的樣子,在王三看起來應該是清軍的大官。


    於是便悄悄舉槍瞄準放了一發冷槍,由於距離太遠,王三也不知道打中了沒有,隻是聽到槍聲響起後,黃龍旗下突然一片混亂,而且不見了一名彩甲將軍,心裏估摸著自己剛才那一槍肯定是有所斬獲,就算沒有打死清軍高官,造成一些混亂還是成的。


    可王三萬萬沒想到,荊州八旗副都統舒明阿,正二品的滿洲大將就這麽被自己給打死。


    被一個名叫王三的無名之輩偷襲打死,要是舒明阿泉下有知,肯定要哭爹罵娘,操王三祖宗十八代。


    方才還在和自己交談的副都統舒明阿轉眼間就慘死在跟前,荊州將軍綽和諾見狀,渾身直打哆嗦,終於下令道:“全軍撤退!”


    早就盼望撤退的眾將,長舒了一口氣,慌忙護著綽和諾轉身打馬就跑。與其說是撤退,還不如說是潰逃。


    總督陳祖輝和提督馬銘勳此刻都前臨在一線,二人立在中軍大旗之下,雙手緊緊地握住刀柄,同時將他們的目光落到左側的八旗騎兵身上。


    由於戰場的煙霧實在太大,左翼荊州將軍綽和諾和舒明阿他們打得戰況如何,此刻卻是怎麽也看不清楚。


    不過當看到八旗騎兵陣中的黃龍旗倒下後,陳祖輝和馬銘勳的內心同時一緊,最不願看到的一幕還是真真切切的發生了。


    此戰的結果已經注定,現在他們所需做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咬緊牙關將手中所能動用的力量全部投入這血流成河的戰場。


    “傳我將令,命令營中所有的老弱和民夫都給我上陣殺敵,不得有誤!”


    當陳祖輝顫顫巍巍的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其他兩路的清軍在光複軍後續中軍的壓迫下,已然全線崩潰。


    整個清軍一側全是密密麻麻逃竄的人頭,每一顆炮彈落下去,就能在地上犁出一條血紅的花朵。


    一個渾身是血的清軍副將哭號著被手下的親兵用擔架給抬了迴來,那清軍副將一見到陳祖輝和馬銘勳二人,老淚縱橫,淚水在其滿是血汙的臉上劃出一道道淚痕:“製台大人、提督大人,標下無能,手底下三千多弟兄全都給折了,請大人治罪!”


    說著,那名副將便捂住身上的傷口,欲從擔架上起身下拜。


    陳祖輝見狀忙將其扶住摁在擔架上,失魂落魄道:“此戰罪不在將士,全怪本帥過於輕敵,才招此打敗!”


    “敗了,敗了!”


    戰場上無數清軍在喊。


    “不許逃!給我頂住!”


    無數清軍遊擊、千總、都唿喊得聲嘶力竭,卻對於已經崩潰的亂軍沒有一點兒用處。


    在梅山正麵戰場高歌猛進的同時,梅山東麵的峭壁之下,兩千多清兵偷偷摸摸的順著一條隱秘小道向山上偷偷潛入。


    統領這支清兵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清軍守備田炳忠,祖上本是明軍將領,後清軍入關之時,投降滿清朝廷,得以封賞在綠營中世襲。


    時過境遷,到了田炳忠這一代,家道已然衰落,傾盡家產花了不少銀子,好不容易承襲了這麽一個遊擊的職位,可是在軍中並不受用,整日在營中混吃等死。


    這次出兵圍剿光複軍,田炳忠自然也被上峰安排到梅山東麵,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監視光複軍動向。


    梅山東麵都是峭壁,根本沒有路上山,也沒路下山,聽著其他方向的清軍與光複軍殺聲振天,田炳忠雖然也想去湊湊熱鬧,立個功啥的,卻沒有機會一展身手。不過他也很慶幸能到這無人關注的地方,畢竟上戰場立功晉升最快,可那是要拿命去拚的,弄不好功勞沒拿到,命丟了就不劃算了。


    正當田炳忠準備安安心心在山下等待戰事結束的時候,結果瞌睡來了送枕頭,一個附近的山民卻跑到營中給他帶來了好消息,山民告訴他一條直通山頂的隱秘小道,而且除了當地山民,很少有人知道。


    這下田炳忠大喜過望,當即就賞賜了那個山民一百兩銀子,那山民捧著白花花的銀子喜笑顏開,從他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來,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麽多銀子,一句話就可以換來一百兩銀子,真是值當。


    如今光複軍主力悉數在前方與清軍交戰,山上都是些老弱,如果此時自己帶著兩千人馬偷襲殺上山去,抄了李克青的後路,豈不是大功一件!


    想到這裏,田炳忠連忙點齊兵馬,全軍披掛整齊,一切準備妥當後準備上山。


    為了迷惑山上的光複軍,田炳忠嚴令全營禁止喧嘩,任何人不得隨意走動,整個軍營表現的一切如常。


    田炳忠的假象做得很成功,山上的光複軍巡邏的士兵並沒有發現山下清軍營地的異常,在他們眼中陡峭的山壁成了最好的天險,除非清軍長了翅膀,不然山下那兩千清軍根本就上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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