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你快看看這個黑衣人是什麽來路?」


    輪迴石仔細查探一番,果然發現了問題。


    「他不是凡人,是渡劫期修士。」


    碧湖村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村落,村民都是凡人,為何會有渡劫期修士?


    僅這一點,就足夠吸引花如雪的注意,「他為何來碧湖村?為何在洛小桑身邊?為何偷偷加藥改善洛小桑的體質?」


    但她的疑問,在見過無數癡男怨女的輪迴石這裏,都不是問題,問就是:因為愛。


    凡人壽命寥寥數十載,修士若與凡人相愛,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為其續命。改善體質,是最常用的法子。


    就在花如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無法自拔時,一片羽毛緩緩從她眼前飄落,觸及被褥的瞬間立即化作一陣清風消失不見。


    羽毛降落的速度並不快,花如雪和輪迴石都瞧見了上頭寫著的東西。


    “人在仙界,勿念。作為第二份贈禮,幻境中藏著鬼族滅族的第一個原因。提示:幻境主人洛小桑。”


    幻境主人洛小桑?


    花如雪下意識看了眼正悄悄往魂海底部沉的輪迴石,昨日他信誓旦旦地說秘境主人是梁玉,這麽快就……


    輪迴石的話不能太過相信。這句,蘇誌倒是沒有說錯。


    看到“贈禮”二字,花如雪便明白這幻境是蘇誌的手筆,那第一個贈禮正是令觀雲城眾人集體突破的雅琴。那琴因為過於危險,早已被她丟入魂海底部留著長蘑菇。


    「蘇誌,飛升了?」她說話時的語氣,帶著濃濃的不甘。


    仙界他說去就去,還提前預料到她會采集阮生草用來修複蘇奕的魂魄,然後在秘境裏安排了這一出戲。她再一次清醒地認知到,敵人究竟有多強大。


    也許要千年萬年,她才能達到他如今的境界。


    但隻要有機會,她就不會放棄。


    輪迴石沉默了一瞬,答道:「應是,人界沒有他的氣息。」


    過了一會,他試探性地輕聲問道:「你想知道鬼族被封印的原因?」


    花如雪點頭“嗯”了一聲,她遺忘了與蘇誌他們交易的具體內容,隻記得鬼族滅亡的真相於她而言十分重要。


    「你若想知道,可以……」輪迴石說到一半,突然停頓,他默默將“問我”兩個字咽下。


    事關天命,即便他說了,她也聽不清。


    因此,她不問他。


    不問,不代表不信。


    花如雪從未想過向輪迴石隱瞞什麽,她之於這塊石頭沒有任何秘密。如今他是這世間她唯一信任的。


    她不希望因為蘇誌這個小人,令他們之間的羈絆產生裂縫,「我永遠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這是她對他的承諾。


    轉眼間,梁生帶著拜禮來到村醫洛家,洛父聽說了昨日之事,很感激梁生冒險救出了自家寶貝閨女,至於書堂的重建,亦是由梁家來負責。


    “洛伯父,小桑她怎麽樣?都怪我不好,沒有照顧好她。”前院傳來梁生擔憂的聲音。


    緊接著響起洛父滄桑的聲音:


    “小桑左手燙傷,其他無礙,此刻剛喝了藥歇下。你冒著生命危險救下她,我已是感激不盡。你若實在放心不下,就去看看她。”


    梁生走到後院,站在洛小桑門前保持著敲門的姿勢,遲遲未能落下。


    正當梁生鼓足勇氣準備敲門時,一隻手擋住了他的動作。來人穿著黑色衣衫的男子,麵上笑容溫和,他小心湊近梁生壓低聲音說道:“洛姑娘睡下了,梁公子不如晚些時候再來?”


    “多謝告知,險些擾了小桑休息。”梁生歉意地小聲迴道,他最後看了一眼緊閉的木門,不舍地離開。


    梁生走後,黑衣男子輕輕敲了敲洛小桑的房門,熟練地推門進去。


    “小桑姑娘該換藥了。”黑衣男子輕柔地說道,笑意如春風。


    花如雪瞧見黑衣男子上前,立刻戒備起來。


    她聽得見也看得見門外的那一幕,但身為凡人又沒輪迴石幫助的洛小桑並未得見。因此,她隻能看著身體不受控製地坐起來,秀麗的臉龐滑過一絲落寞。


    黑衣男子坐在床邊看著“花如雪”手上的傷痕,心疼地說道:“如果昨天我也在,一定不會讓小桑姑娘受到分毫傷害。”


    “小傷而已,養些日子就好了,能活下來已是萬幸。”說話間,花如雪感受到洛小桑心頭的酸澀,便明白洛小桑並不在意手上的疤痕,她難過進來的人不是梁生。


    這份難過,令花如雪不能理解。不過是無法見到救命恩人,有這麽難過嗎?


    迴想起小石頭陷入沉睡的那些時日,她甚至都快忘了輪迴石的存在,這麽一對比,花如雪在心底暗暗發誓以後要對小石頭好些。


    “我聽說他先救的是他那位遠房表妹,我隻是心疼你,你這樣好,他竟不知道珍惜。”黑衣男子麵露傷心,看向她的眼睛裏滿是深情。


    “書堂是我負責的,如果那位妹妹有任何閃失,我都擔當不起,先救她是應該的。”


    每說一句話,花如雪便感覺到洛小桑心頭的痛多一分。


    若不是她也是個醫者,都要以為洛小桑有什麽心疾。她一麵艱難地摒齊與洛小桑的共情,一麵暗中觀察著黑衣男子的神情。


    單從黑衣男子的言行和眼神,倒是看不出什麽。


    “小桑姑娘為何要去書堂學習?如果我能早些遇到你該多好。”黑衣男子仔細換好藥便起身離開,並未多做停留。


    寂靜的屋子裏,洛小桑呆滯地瞧著窗子,混亂的思緒逐漸將花如雪吞噬,恍惚間,她聽到了洛小桑的心聲:


    “每天傍晚去書堂,是為了多學一些,讓梁母能接受自己。”“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年幼時見他第一麵,我就認定他了。”“先救梁玉姑娘是我的意願,但明白是一迴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迴事。”“他的心意是否同我一樣?若我死了,他可會難過?”


    洛小桑十數年的迴憶如洪水般向花如雪湧來,花如雪艱難地從洛小桑失落、悲傷的情緒中抽離。


    她簡單地理了理洛小桑的記憶,首先,洛小桑為人落落大方與人為善,除了梁母,從未與人結怨,因此她從未懷疑那場大火有蹊蹺。在洛小桑的記憶裏,書堂的大火來的突然,說是外頭掛的紙燈籠被風吹落,引燃了書窗。冬日天幹物燥,似乎說的通。


    若不是她發覺大火那日洛小桑暈倒的太過巧合,恐怕她也會和洛小桑一樣覺得那場火是個意外。


    其次,令她最在意的黑衣男子是受傷流落此地的外鄉人,被洛小桑和梁生救下,安置在醫館養傷。自從傷好之後便留在小醫館中幫忙,不僅每日隨洛父上山采藥,還自覺地承擔起家裏的重活,儼然已將自己當成了洛家的一份子。


    黑衣男子心悅洛小桑,洛小桑是知道的,也明確拒絕過,但黑衣男子還是執意留下。說是就算得不到迴應,也要留下來守護摯愛,再加上洛父年事已高需要照顧,洛小桑拗不過,便由著他去了。


    「誰家正經渡劫期修士的腰子能被樹枝捅穿?」花如雪迴憶著洛小桑第一次見到黑衣男子的畫麵,一時不忍直視。


    那流血量放在整個修士界也是讓人十分震驚的,不怪梁生當時覺得此人不可能救活,也不怪村民得知黑衣男子被救活後都覺得洛家人醫術高超妙手迴春。


    「這黑衣人,哦,徐厲,他叫徐厲。這麽假的戲竟然還能騙過所有人,到底還是此地民風太過淳樸。若換作其他修士,不上來補刀已是仁義。」


    「我敢保證,這個徐厲想法設法留在洛小桑身邊,一定圖謀不軌!這裏頭,有貓膩。」


    「如果有,那一定是為了愛。」輪迴石慢悠悠地迴應了一句,「問世間情為何物,教人死了都要愛。」


    花如雪聽見這話,捶胸頓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心道:那麽大“陰謀”二字你看不到?我跟你談陰謀詭計,你跟我談情情愛愛?這合適嗎?


    蘇誌要是還在人界,聽見這話,八成會考慮考慮還要不要忌憚這不靠譜的小石頭。


    「你清醒一點,你早前說洛小桑除了情路稍顯坎坷,別的都是事事順心,為何她死後怨氣如此之重?你不覺得這事情十分可疑?」


    被情愛故事迷了雙眼的輪迴石,緩緩生出理智,他從前看到的類似的事情太多了,突然聽到小狐狸說徐厲不是為愛癡狂的癡情人,他反倒覺得有些離譜。


    「哦,你說的對。但跟徐厲有何關係?他隻是個為情所困的苦命的孩子。」輪迴石依舊堅定他的看法。以他八萬年的經曆來看,徐厲對洛小桑,一定是愛。


    花如雪:……


    這腦子還有救嗎?算了,她跟一塊石頭計較什麽?


    這碧湖村一片祥和,並非聚陰之地,正經鬼修都不會選這裏修煉,甚至連個鬼影都沒有,很難將此地與鬼族聯係在一起。


    洛小桑究竟遭遇了什麽,才會在碧湖村化作鬼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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