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蛇看向她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刺骨,魂海中響起輪迴石的聲音:「小心,他想殺了你。」


    花如雪:“……”她方才竟然相信了這條蛇沒有惡意!想殺一個人的心思根本藏不住!


    四下死一樣沉寂,連風都要繞著門窗吹過。


    就在她四肢逐漸恢複隻覺時,銀蛇突然纏上她的身軀,一滴黑色的毒液落在頸間,霎時渾身上下像是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爬、在撕咬。


    緊接著,耳邊傳來冷漠的聲音,一改憤恨平靜的沒有一絲情緒,他道:“你說的沒錯,我需要你的幫助,但,我改主意了。萬蟻啃噬皮肉的感覺不好受吧。”


    花如雪筆直地站在原地,強忍著身上的癢意,吐出兩個字:“還好。”


    麵對敵人,隻有一個原則——不能順了他的意。


    但,心裏該慌還是得慌,身上該疼還是得疼。


    「小石頭,噬骨毒!」


    「不要怕,死不了。」


    「……疼。」


    「忍忍就過去了。」


    花如雪再次給輪迴石圈上“不靠譜”三個字,她本意是叫他想想解毒的法子,誰曾想這石頭如此雲淡風輕。


    就好像,隻要她不死就行,別的都無所謂。她有護心繭在,這毒當然無法入她心脈,但她會疼的好嗎。


    她很少說疼,在百獸林的時候,兔子也叫她忍忍就過去了,誰身上還沒個傷痛,說了又能如何,就能不疼?


    銀蛇迴到地上,既沒生氣,也沒打算同她計較難受不難受。


    他的八隻眼睛,從她問“為什麽要恨,又要恨什麽?”開始,就收斂了所有情緒。


    就像是他以為找到了能感同身受的人,迫不及待地將他心中所有情緒傳達出去,卻突然發現那人不過是塊木頭。他的恨意,在她這裏什麽都不是。


    黃昏下,他轉過身去,背影是說不出的孤寂。


    良久,就在花如雪以為他已經離開的時候,屋子裏又響起他的聲音,語氣冰冷暗藏殺機。


    “想要解毒,八日之內,殺了蘇懷謙!”


    四下尋去,已沒了銀蛇的身影,花如雪忍不住抱起身子蜷縮在地上,毒發時會持續一個時辰,雖比不上當初重塑筋骨的疼,但她一點都不喜歡。


    重塑筋骨的疼,受完她會變厲害,可這噬骨毒於她沒有一絲一毫的用處,還平白耽誤她修煉,得快些解了這毒。


    就算外人知曉她被銀蛇下了毒,也不會在意,更不會幫她找銀蛇討要解藥。妖殺人算惡妖,但妖殺妖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妖獸,自古就是強者為王,若他們知曉此事,頂多會談論兩句,狐狸不如銀蛇。


    因此,她不能跟任何人提起銀蛇來過的事情。


    銀蛇叫她殺了蘇懷謙,才給解毒。若她真殺了人,絕對活不到天明。蘇懷謙不能殺,毒暫時也解不了,隻能先忍忍。


    不過,這事兒,思前想後,哪哪都透露著古怪。


    白鶴說,銀蛇抵禦獸潮都是跟著蘇懷謙,平日裏蘇懷謙也總會探望銀蛇,以銀蛇的實力,想殺蘇懷謙壓根用不著她。


    除非,銀蛇這是在給自己找個合適的替罪羔羊!


    他將考核的場景投在螢石上,是想告訴別個,她的拳頭硬,殺個人還是可以的。而起初問她是否恨,則是在確定她的殺機。


    恐怕不等她出手,銀蛇就會先殺了蘇懷謙,然後嫁禍給她!


    “小石頭,這條銀蛇真可惡!”花如雪沉入魂海中,意識剛脫離身體,那股痛意似乎減弱了不少。


    她將輪迴石牢牢握在手中,帶著些許憤怒,道:“他想殺蘇懷謙自己去殺就是,竟然還想讓我背鍋!真是陰險又狡詐!”


    “不行,我得去守著蘇懷謙,他死不死不重要,絕對不能拖累了我!”


    輪迴石語氣平淡地衝她說道:“嗯,你生氣不生氣不重要,你先鬆手。”


    明明輪迴石這話聽起來十分欠揍,偏生他一開口,她就跟著熄了火氣。


    花如雪鬆開手,躺在耀眼的魂海中發呆,冷靜如她,現下沒由來的苦惱的很。她認定了銀蛇不好,連帶著想的那些,都是他的不好。


    她問:“小石頭,你說銀蛇對蘇懷謙的恨意緣何?他為什麽一定要殺了蘇懷謙?傷人的妖,便會被稱做惡妖,更何況殺人的妖。”


    輪迴石安靜地懸浮在她頭頂,迴了一句:“不知道。”


    果然是塊靠不住的小石頭。


    花如雪不再詢問輪迴石,靜下心來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麽要恨?又要恨什麽?


    這話銀蛇沒有給她答案,那她就自己去找。哦對,還有銀蛇天賦提升的原因。


    按照白鶴他們的反應來看,他們並不知銀蛇就是七年前讓曉寒鏡亮起七十六盞燈的那條銀蛇。蘇和應當也不知道,不然早就求銀蛇去了。


    銀蛇跟蘇懷謙刻意隱瞞了天賦提升的方法,若是能知道這個方法,指不定貓妖也有機會覺醒修煉!


    覺醒修煉,提升天賦,這可是妖獸的大事!為了貓妖,也為了她自己,她必須去找一趟蘇懷謙。


    一來防著銀蛇殺了蘇懷謙然後嫁禍給她,二來尋找提升妖獸天賦的方法。


    在落英穀中,乃至整個青陽山,幾乎所有的修士都不會對一隻妖獸設防。不然心思縝密如蘇越,也不會被蝶妖貓妖摸了個底朝天。


    此時月已入半空,花如雪站在一座花團錦簇的院子前,這院子她雖隻來過一次,但印象尤為深刻。


    院前院後隻有一條剛好能過人的小路,其他地方皆種滿了丁香花,桃形的綠葉緊挨著,也擋不住一串串紫色的繁星。風一吹來,院子裏流動著紫色星河,濃鬱的花香連院外的空氣都不放過。


    等了許久,就當花如雪結束修煉準備返迴夕風亭時,丁香院的大門終於開了。


    蝶妖所過之處皆會留下淡淡的熒光,那是她身上的花粉被風吹落的緣故。


    “燈呢?”花如雪問道。


    前些日子她從蘇奕手上借來一個名叫織夢燈的法寶,是個半仙品的寶貝,通過織夢燈可進入修士的夢境,探聽想要知道的事情。


    原本她想親自拉蘇夜入夢,打探蘇夜要找的是什麽,但蝶妖死活不願,非要自己去。結果,不僅沒打探到消息,連帶她也被蘇夜嫌棄了好久。


    蝶妖別開臉,扭捏地說道:“主人叫你過去……那個……”


    見蝶妖這副扭扭捏捏,磨磨唧唧的樣子,花如雪本就不怎麽美妙的心情,又落了落,“織夢燈,被你賣了?”


    以蝶妖對蘇黎的忠誠,別說賣一盞燈,就算是拆了夕風亭,她也不會猶豫。


    “怎麽可能!少主的東西!我想賣也沒人敢買!”


    花如雪:“……”這小蝴蝶,還真想過啊!


    蝶妖懊惱地落在她肩上,小聲說道:“主人還是不待見我,燈你自己去取,記得幫我說說好話!”


    “嗯。”花如雪忙應下,好話她會說,聽不聽就不關她事兒了。


    走進院子裏,嗅著滿園丁香花的味道,她更好奇小蝴蝶在蘇夜夢裏都看到了什麽。不過以蘇夜的性子,恐怕不會告訴她。


    織夢燈隻對修士有效果,她想通過這燈進蘇懷謙的夢境,尋找提升妖獸天賦的法子。剛好可以問問蘇夜,這法寶對出竅期管不管用。


    雖然問輪迴石似乎更快,但她現在十分不想理會這塊不靠譜的石頭。


    屋子裏,蘇夜正坐在桌上喝茶,茶是丁香花茶,一看就是小蝴蝶的傑作。而那盞織夢燈,就放在他左手邊上。


    “蘇夜。”花如雪站在他身前,蘇夜替她也倒了一杯丁香花茶。


    看在是蘇夜倒的份上,她就勉為其難喝上一口,然後幫小蝴蝶說句好話,道:“好喝,小蝴蝶真厲害!”


    “我泡的。”


    “……”這小蝴蝶,能幹點讓她誇的事嗎?


    就在她環顧四周,絞盡腦汁,思考該如何幫小蝴蝶說兩句好話的時候,蘇夜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他道:“你想知道什麽?”


    花如雪放下手中的杯子,蘇夜肯定知道她和蝶妖之前做的那些,也知道她想幫他,如今他先挑明了,那她也不必再藏著掖著。


    於是她直接問道:“你在找什麽?我可以幫你嗎?”


    蘇夜並未直接迴答,冷漠的目光落在窗外,一道藍光閃過,躲在窗外偷聽的蝶妖被困在了丁香花叢中。


    他疏離的眸子裏頓時多了一絲笑意,像蘇夜這樣時常冷漠拒人於千裏之外的人,竟也有對誰笑的時候。


    也對,蘇夜既然會因蝶妖生氣,自會因她笑。


    “我在找解除契約的方法。”蘇夜眼裏的笑意消失,又恢複了一貫的冷漠。


    他說的平常,仿佛這並不是什麽大事,卻讓花如雪久久不能平靜,“為什麽?蝶妖不好?”


    解除契約,自是解了同蝶妖的契約,為什麽?蝶妖那麽好,處處為他著想,為什麽要拋棄蝶妖?


    怪不得他不讓蝶妖知道,若是蝶妖知道,一定會很傷心。


    半響,她才得到迴應,“她很好。至於原因,等找到法子,再告訴你。”


    他語氣裏有幾分無奈和不舍,還有堅定。他是鐵了心要找到解除契約的法子。可,這是為何?


    沉默片刻後,花如雪向他保證道:“我會幫你,也不會告訴她。”


    在偏向蘇夜還是蝶妖之間,她選擇了蘇夜。因為蘇夜才是那個幫她隱藏行蹤,製造死亡假象的人。從始至終,她要迴報的人,是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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