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晨以為萬墨林隻是順嘴說說而已,可是沒想到,萬墨林當天晚上就安排陳默行動組內一名叫於鬆喬的小隊長,負責執行暗殺李士群的計劃。


    萬墨林下達的命令,是一個星期內,讓於鬆喬必須秘密除掉李士群。


    接到任務以後,當晚,於鬆喬便來到了東湖路11號上海市黨部幹事汪曼雲的家,請求王曼雲協助自己的行動。


    此時,於鬆喬還不明白,王曼雲其實暗中已經投靠了李士群。


    於鬆喬與汪曼雲本來都是杜月笙的門生,他到王曼雲家的目的,一是向汪曼雲討要李士群的照片,二是想讓王曼雲暗中幫助自己。


    於鬆喬告訴王曼雲,說是李士群已被列為暗殺黑名單,上峰要自己執行槍殺任務,隻是自己不認識李士群,所以求汪曼雲幫助弄一張李士群的照片。


    汪曼雲當即拒絕了於鬆喬。


    汪曼雲向於鬆喬證明,李士群對黨國是忠心的,還表明自己也是李士群的好朋友,同時還聲稱自己絕對不會出賣朋友的。


    於是,於鬆喬悻悻地離開了王曼雲家。


    於鬆喬離開以後,汪曼雲馬上用電話通知李士群,說於鬆喬要暗殺他。


    汪曼雲道貌岸然,口口聲聲說不會出賣朋友,暗中卻毫不遲疑地向李士群出賣了自己的同門師弟於鬆喬。


    第二天,李士群的保鏢張勇,果然在大西路67號對麵雲飛汽車行牆角前的行人道上,發現一個測字攤。


    張勇一迴想,這個地方從來沒有過測字的攤位,今天多了一個這種攤位,就有點非常奇怪,張勇不敢怠慢,馬上上去報告了李士群。


    原本李士群昨晚,聽到王曼雲提起這個令人頭疼的於鬆喬,已是心驚膽戰,但此時,他不得不硬著頭皮頂上去。


    “張勇,你去告訴那個測字先生,就說他那裏風大,不妨讓他來67號房間裏麵,我李士群同他探討探討測字的學問。”


    李士群一邊吩咐著張勇,一邊拿出張紙條,在上麵寫下了三個字:“於鬆喬。”


    “張勇,順便你讓他測一測這三個字。”李士群把寫好的紙條同時遞給了張勇。


    張勇答應了一聲,立即跑了出去,把那張紙條和李士群的話轉告給了測字先生,那個測字先生聽了張勇的話,看了眼張勇,不置一詞,雙手托起測字攤,踉蹌而去。


    聽到測字先生的匯報,於鬆喬思考著,李士群的這一手是在告訴他於鬆喬:“別再折騰了,汪曼雲已把你出賣了。”


    秘密既然已經泄露,料想李士群早已經有了準備,於鬆喬策劃的這樁暗殺計劃,也隻得就此收場。


    看來,空城計也不見得是諸葛孔明的專利,諸葛亮能用空城計,他李士群一樣擺得了,空城計取決於誰具備那份膽量。


    實際上,於鬆喬要是硬衝進李士群的大西路67號除奸,的確也有很大的難度。


    大西路67號,緊挨著它西麵的是謝筱初的家,謝筱初是有權有勢的親日經濟漢奸,李士群自然不用擔心。


    東麵是美國在上海駐軍的兵營,誰敢在美軍兵營邊上開槍?


    馬路對麵的雲飛汽車行,毫無避眼之處,於鬆喬無奈之下找手下設了個“測字攤”想觀察觀察動靜,結果沒偵察到目標,反而被目標先察覺了。


    於鬆喬可以說真有點火背,此時的李士群不過是隻孤魂野鬼,一隻形影相吊的喪家犬,於鬆喬居然做不掉他。


    其實於鬆喬決不是窩囊廢一個!


    於鬆喬一度是上海灘人知戶曉的名人,他是郵務工會的成員,也就是當年陸京士和朱學範那工會的骨幹。


    同時,於鬆喬還是杜月笙的門生,也是軍統上海區的特工,他曾經是當年上海灘出了名的鐵漢子。


    三一年,九一八事變後,上海民眾組織“上海市抗日救國會”進行抗日活動,為了禁止日貨,上海各地建立檢查所和保管所,唿籲上海市民,全麵拒買、拒賣東洋貨。


    工會和許多抗日團體,派出誌願者充當檢查所工作人員。


    檢查所可以采取直接行動,到處搜查日本貨物,一旦有所發現,立即加以沒收,交給“保管所”去加以儲存。


    郵務工會的於鬆喬也是抗日救國會會員,他負責一個街區的查禁工作。


    於鬆喬和一位名叫劉心權的青年,在一次檢查中,沒收了上海市紗布同業公會理事長、合昌祥的大老板陳鬆源的兩箱日本絲綢。


    陳鬆源知道後,帶著兩名保鏢,攜帶槍支欲奪迴贓物,遭到於鬆喬駁斥。


    在爭鬥中,於鬆喬竟然在陳鬆源的兩名保鏢的槍口下,強行把陳鬆源拖進禁閉室內關押著,陳鬆源的保鏢立即鳴槍恫嚇,但毫無作用。


    相反,保鏢的槍聲,又招來大批的群眾圍觀。


    陳鬆源的保鏢隻好迴陳家去報告,陳家立刻央人四出營救,紗布大亨陳鬆源被抗日救國會的人關了起來,消息隨即傳遍了上海灘,人人吃驚,個個失色。


    馬上,於鬆喬的檢查所門前,車水馬龍,特地趕來看熱鬧的人無數,顯然,於鬆喬先勝了這一個迴合。


    國民黨上海市黨部書記吳開先,同抗日救國會秘書長陶百川聞訊趕來,高調嘉許了於鬆喬一陣後,就婉轉地要求釋陳鬆源。


    但是,於鬆喬依然坐在地上,擋住了羈押陳鬆源的那間房子的房門,他麵色平靜,心平氣和地說:


    “陶先生,你地位高,口才好,學問也是一等,我於鬆喬無論講地位、講口才、講學問,統統服貼你。


    不過,今天的這件事情,不管我錯我對,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就是天王老子的話我也不會聽,陳鬆源帶了保鏢,帶著手槍來搶所裏的東西,我非關他不可。


    假使有人想來拖開我的話……”


    於鬆喬伸手指了指左側的鋼筋水泥牆壁繼續說道“我立刻就撞牆頭自殺!”


    陶百川和吳開先一再的善言勸解,給於鬆喬講道理,於鬆喬就是不聽,弄得堂堂的上海市黨部吳書記和陶秘書長無計可施。


    門外又有幾輛汽車不停地從遠處開來,來的是虞洽卿、王曉籟等,有人疾言厲色,有人娓妮動聽,什麽好話歹話都說盡,要於鬆喬釋放陳鬆源,可他的迴答隻有一句話:


    “啥人敢來拖我,我立刻撞牆自殺!”


    以至鬧得最後,上海商會揚言要罷市,來抗議於鬆喬。


    當然,那隻是虛張聲勢的鬧劇。


    於是,於鬆喬的檢查所,湧來了大批人馬,人多,口雜,推推擠擠,吵吵嚷嚷,於是有人趁亂想把於鬆喬抱住拖起來,企圖破了他這個鐵門衛,開門釋出陳鬆源。


    當他們冒險地一動手,於鬆喬說話算話,他突如其來地奮身猛衝,向左首牆壁狠狠地撞去,隻聽砰然一響,眾人驚唿,於鬆喬已經撞破了頭,皮開肉綻血流如注。


    接下來,他又飛快地退迴小房門口,照樣守住不動。


    最後又來了陸京士,請杜月笙出麵,派自己的車子來,接於鬆喬到楓林橋骨科醫院治傷去,上海紗布同業公會理事長陳鬆源才得以開釋。


    於鬆喬的行動,雖然超越法律許可範圍,但是他滿腔忠義、慷慨壯烈的精神,卻贏得了上海各界人等的一致讚佩。


    於鬆喬扣留陳鬆源的故事傳誦了很久,他成為了抗日救國會的英雄硬漢。


    從這裏可以看出,於鬆喬是個認準了一件事情,永不迴頭的主。


    看來殺手這活,的確不是什麽人都適合幹的,連於鬆喬這種在上海灘出了名的鐵漢也幹不好。


    也許,還是應了那句迷信的話,李士群此時氣數未盡。


    但是,這件事情,更加啟發了李士群,麵前形勢下,當這個頭麵人物有風險,帶頭當漢奸就又可能最先被除奸。


    在沒有強有力的武裝保衛的情況下,李士群覺得還是退居幕後好一些,在幕後管錢管權而不出頭露麵,那才是最理想。


    於是,他想到一個人,那人就是丁默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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