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公館吃過晚飯後,王新衡開著車子送馮晨迴家。


    車子路過百樂門歌廳的時候,王新衡“呃”了聲,緩緩把車子刹住。


    “他怎麽會在這裏?”王新衡問了句。


    “怎麽了?王大哥。”正在副駕位置上閉目養神的馮晨,睜開眼問道。


    “你看,那不是行政院機要秘書黃浚嗎?他在上海幹嘛?”王新衡隔著車窗,用手朝著百樂門大門口指了指。


    在百樂門大門口,明亮的燈光下,國民政府行政院機要秘書黃浚,站在那裏正同一位漂亮的妙齡女郎說笑著,兩人顯得很親密。


    這個黃浚馮晨聽說過,據說四歲識字,七歲能作詩,自幼就有神童之稱,學成後曾經任過梁啟超的秘書,北洋政府垮台後,黃浚通過舊相識的介紹,來到南京國民政府工作。


    憑著他的才氣,以及溜須拍馬的手段,黃浚很快贏得國民政府中的黨政要人的賞識和信任,後來經行政院院長汪精衛提拔,成為行政院的機要秘書。


    行政院的機要秘書,地位僅次於行政院的秘書長,因此,黃浚能夠參加國民政府最高級別的軍事會議,手中掌握著各種最機密的文件。


    “那個女人是誰?”王新衡接著問了句。


    “晚上,看不太清楚。”其實馮晨看得清清楚楚,同黃浚說話的那個女郎,就是化名廖雅權的南造雲子,代號相思豆。


    “這個黃浚,隨隨便便出入這種場合,實在危險啊!”王新衡說。


    “走吧,大哥,你真是杞人憂天。”馮晨催促著王新衡。


    “有相機就好了。”王新衡說。


    “怎麽?你們在監視黃浚?”馮晨問。


    “不是監視,現在中日大戰一觸即發,這個人身上掌握著很多黨國的重要機密,一旦泄密,後果不堪設想。”王新衡一副非常擔憂的神態。


    “大哥,走吧,我瞌睡來了,再說你的工作範圍在香港,這裏的事情,你一會打電話交給沈醉他們處理不就行了。”馮晨再次催促著王新衡。


    王新衡沒有說話,默默地啟動車子,朝前駛去。


    “老弟,你說中日之間真能打起來嗎?要是真打起來,會從哪裏開始?”王新衡一邊開著車子,一邊問道。


    “看現在的局勢,肯定要打起來,至於說先從哪兒開打,我認為還是華北,因為華北一帶我們部署的兵力薄弱,又都是些雜牌軍。”馮晨分析道。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是我還有個建議,已經上報戴笠戴長官了。”王新衡偏過頭看了眼馮晨。


    “什麽建議?”馮晨問。


    “平津那邊一旦打起來,我們應該立即調集精銳軍隊,把駐紮在上海這裏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幹掉,他們駐紮在這裏的海軍陸戰隊士兵雖然才3000多人,可上海畢竟距離首都太近了啊!”王新衡感歎著說道。


    “王大哥的這個建議非常好,不知道戴長官能否上報到委員長那裏。”


    馮晨覺得王新衡的這個想法,非常的切合實際,可是這樣一來,很有可能把戰火直接燒到上海來。


    “就是看委員長下得了這個決心吧,一味地退讓不是個辦法啊!”王新衡說道。


    “國共隻要真誠合作,打敗小日本應該不是問題。”馮晨想從王新衡這裏探聽一下國共合作的進展情況,便把話題扯到了這上麵來。


    “嗬嗬,指望共黨那幾杆破槍?馮老弟,你太天真了吧。”王新衡輕視地笑了笑說。


    “大哥,就是你眼中的這幾杆破槍,當年不是照樣打得蔣委員長焦頭爛額?”馮晨反駁著王新衡。


    “我說老弟,你現在是不是還在同共黨有來往?”王新衡偏過頭,狡黠地望了眼。


    “我倒是想啊!可是被你和沈醉弄的那個狗屁什麽聲明,人家還敢要我?我隻是認為國共就像兄弟兩人,團結起來了,外人才不敢欺負咱們。”馮晨朝著副駕位置靠了靠說。


    “兄弟,給你說實話,這次隻給共黨三個師的編製,按委員長最初的意思,隻給一個師的編製,共黨不同意,反複爭取,這才又增加了兩個師,你說說,三個拿著破裝備的師,能做什麽?同日本人幹起來,還不是當炮灰嗎?”


    王新衡始終對紅軍有著偏見。


    “大哥,當不當炮灰,抗不抗日,還是要靠實事說話,這不是你我操心的事情。”說著話,王新衡慢慢把車子停下。


    “到了,明天你雜誌社開業我去給你祝賀祝賀!”王新衡偏過頭說。


    “明天不正式開業,我想選個日子,讓杜月笙杜先生給剪個裁。”馮晨一邊下車一邊說道。


    “那你正式開業時候,我不一定在上海,我後天迴南京述職後,直接迴香港去,明天我還是把沈醉喊上,提前給祝賀祝賀。”王新衡一臉真誠。


    “既然這樣說,那我明天就在編輯部裏等著你們。”馮晨點頭答應了。


    王新衡把車子調了頭,一腳油門,很快出了仁愛弄堂。


    馮晨轉身迴到家中,見妹妹馮晚一臉興奮地坐在客廳裏,似乎正在等著自己迴來。


    “哥,迴來了?”


    “你嫂子了?”


    “她睡覺了。”


    “你這麽不睡?”


    “我等你迴來,有幾個問題請教你。”


    “請教我?你可是堂堂複旦大學的高材生,還有問題請教我?”馮晨瞪著眼睛上下審視著自己的這個妹妹。


    “別這樣看著我,我問你,你知道延安嗎?”馮晚偏著頭,一雙大眼睛望著馮晨問道。


    馮晨心裏一驚,他不知道自己的妹妹為什麽突然問了個這樣的問題。


    “延安?你問這個地方幹什麽?”馮晨反問道。


    “哎呀,我問你知道不知道這地方?”馮晚撒起嬌來。


    “延安地處陝北,原來叫膚施縣,今年一月中共中央進駐膚施縣城,隨即以城區設立延安市,也就是說,這個地方現在是共黨中央所在地。”馮晨耐心地給馮晚解答著。


    “那肯定是個好地方!”馮晚說。


    “馮晚,你今天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地方來?”馮晨疑惑地問道。


    “今天校長邀請了一位共黨的和談代表,到我們學校演講,他說,中國的前途和未來的希望在延安,他說,那裏物質雖然貧窮,精神卻很富有。”馮晚充滿向往地說道。


    “共黨和談代表?”馮晨問了句。


    “嗯,嗯。”馮晚點了點頭。


    “知道他叫什麽嗎?”馮晨問。


    “叫……安什麽……來著,對了,好像叫安誌達。”馮晚想了想迴答說。


    “安誌達?”馮晨心裏一陣激動。


    “對!就是安誌達,哥,你認識他?”馮晚問。


    “不認識。”馮晨說。


    “我還以為你認識他呢,要是認識,幫我說說去,我畢業後也到延安去。”馮晚露出失望的神情。


    “我同共黨又沒關係,怎麽會認識他?!”馮晨不想讓家人們過多知道自己秘密。


    “哥,聽說你辦了個雜誌社?”馮晚轉換了話題。


    “是的,怎麽了?畢業後想到我那雜誌社去?”馮晨反問道。


    “才不去,我畢業後還是到延安去。”馮晚把話又繞了迴來。


    “知道從這裏到延安有多遠嗎?媽媽會同意嗎?”馮晨問。


    “能有多遠?今天那個安誌達還給我們講了,紅軍從江西到達陝北,走了二萬五千裏,從上好到延安能有多遠?”馮晚天真地反問道。


    “不和你聊了,快休息吧,我明天也正式去雜誌社上班了。”馮晨不想在同妹妹討論去她去延安的問題,徑自到衛生間洗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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