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文件太多,黎明來臨的時候,三人還是沒能抄寫完畢。


    “智勇同誌,恐怕趕在上班前我們抄寫不完。”潘武陽起身,站在窗戶邊看了看外麵露出的一抹曙光,焦急地說。


    “是否給康正同誌匯報一下,讓楊青林同誌在武漢再多等一天?”張智勇建議道。


    “恐怕不行,北平特科那邊有急事,楊青林同誌今天必須走。”潘武陽說。


    “那怎麽辦?還有這麽多沒抄寫!”廖素紅看了看還沒抄寫完畢的文件說道。


    “算了,我們不抄寫了,把已經抄寫好的文件,連同沒有抄寫的,一並送給楊青林同誌,讓他帶走。”


    潘武陽心一橫,丟下了手中的筆,開始整理著已經抄寫完畢的文件。


    “武陽同誌,這樣不好吧,原件你讓楊青林同誌帶走,這樣容易出問題,萬一剿總那邊需要這些文件時怎麽辦?”張智勇勸說著。


    “智勇同誌,現在這是唯一的辦法,黨的利益最重要,紅軍的命運最重要,剿總這邊萬一問起文件來,我可以搪塞。”


    潘武陽目光堅定地望著張智勇,在心中做出了最終決斷。


    潘武陽吩咐妻子廖素紅,煮了一鍋麵條,三人匆匆吃過,潘武陽便帶著抄寫好的文件,以及幾份沒來得急抄寫的文件,去找楊青林去了。


    同楊青林在預定地點接上頭,潘武陽把抄寫完的文件,連同沒來得及抄寫的文件原件一股腦兒交給了楊青林。


    在沒抄寫完的文件中,有一份原件,詳細印有武漢“剿總”所屬部隊番號、兵力、駐地,以及團以上主要軍官姓名等。


    這份文件是武漢“剿總”的核心機密,隻發給“剿總”長官及直屬的各廳、處、組。


    潘武陽手中的這份,是他負責存檔保管的。


    潘武陽知道這份文件的重要性,這份文件,有助於紅軍確切地掌握敵人的兵力和分布情況,隻是文件太長,來不及抄寫了。


    也就是這份機密文件,直接導致了潘武陽的暴露和犧牲。


    ……


    楊青林離開武漢這天,正是紅一、四方麵軍在四川懋功以北的兩河口,舉行會師大會的時候。


    在兩河口一個叫撫邊的村莊裏,紅軍官兵搭起了一個會場。


    這個偏僻的小村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場景。


    房屋上掛滿了紅旗,草地上搭起了講台,講台四周還用鬆枝鑲嵌起一道綠色的邊緣,這道綠色,令這個荒涼的小村莊頓時充滿了生機。


    中央和中革軍委的領導們,從小村莊步行了三裏多路,到達一條小路的路口,他們要在這裏迎接紅四方麵軍領導人張國燾。


    幾千名紅軍官兵,在他們的身後列隊完畢。


    驟然間,天上下起了大雨,但所有的人都站在大雨中沒有動。


    大家就這麽等了許久。


    突然有人喊了一聲:“來了!”


    放眼望去,泥濘的小路上,三十多匹高頭大馬,在大雨中飛奔而來,馬背上是全副武裝的紅軍戰士。


    張國燾騎在一匹白色高頭大馬上,在衛兵們的簇擁下從雨霧中出現了。


    這是中國革命史上難以形容的重要時刻。


    紅軍官兵們用力地敲打著鑼鼓,努力地喊著口號。


    在大雨中久候的毛偉人,扯了扯已經濕透了的灰色軍衣,向著那匹白色的高頭大馬緩步地迎了上去。


    大雨中,張國燾的高頭大馬踏起的泥水,幾乎濺了毛偉人一身。


    但是,當張國燾看見了毛偉人的時候,他立即飛身下馬,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接著手牽著手朝著講台走去。


    在紅軍官兵的歡唿之中,兩個人登上了臨時搭起的講台,講台是從藏族群眾那裏借來的一張桌子。


    毛偉人發表了歡迎詞,張國燾發表了答謝詞。


    隨後,二人說笑著一起往村子裏走。


    並肩行走在路上,毛偉人說:“國燾,我們到達這一帶已經四天了,專門等著你來,我們好商量兩軍會合後的軍事方針。”


    “嗬嗬,老毛,我從茂縣到這裏,也是騎了三天的馬,一路上多是經過藏族聚居區,山高林密,河流湍急啊。見你們的心情很迫切呀!”


    接下來,張國燾給毛偉人描述了,他來的路上,住過一晚的一所石建的教堂。


    張國燾說:“老毛,你是不知道,這座教堂裏住著一位英國傳教士,特別會享受,教堂除了擁有一個很大的養蜂場和一座精致的小磨房外,這個傳教士竟然還運進來了整箱的蘋果洋酒,供自己享用。”


    毛偉人同張國燾並肩走在一起的瞬間,讓在場的紅軍官兵感觸很深,那個溫暖的時刻給予他們的希望與信心,使他們覺得之前所付出的所有犧牲都是值得的!


    接下來,中央政治局召開了會議,史稱“兩河口會議”。


    會上,周副主席首先發言,他根據一、四方麵軍都已經離開從前的根據地,現在迫切需要建立一個新的根據地,他闡述了選擇新的根據地的必要條件和今後紅軍的行動原則。


    周副主席強調,新根據地的選擇地域,要有利於紅軍的作戰和生存,而目前紅軍所處的這個地域顯然不符合這個原則,應該選擇向北,向川、陝、甘方向發展。


    周副主席的發言,代表了中央和中革軍委的意見,主要是說給張國燾聽的。


    兩河口會議最後形成的決定是:


    “紅軍的戰略方針是集中主力向北進攻,在運動戰中大量消滅敵人,以創造川陝甘蘇區根據地。


    為了實現這一戰略方針,在戰役上,必須首先集中兵力,消滅與打擊胡宗南的軍隊,奪取鬆潘與控製鬆潘以北地區,使主力能夠勝利地向甘南前進。”


    會議結束後,張國燾迴到了他在撫邊北端的住處,他的秘書黃超拿來了一份中央出版的《布爾什維克報》。


    黃超小心翼翼地說:“張主席,規定這份報紙,隻給一方麵軍的幹部看,不給四方麵軍的幹部看。”


    “哦?為什麽?”張國燾感到很是奇怪,隨口問了句。


    “你看看報紙就知道了。”黃超把報紙遞給了張國燾。


    張國燾接過報紙看了看,馬上明白了,為什麽黃超說,隻給紅一方麵軍的幹部看了。


    報上刊登的文章,出自宣傳部部長凱豐,標題是《列寧論聯邦》,文章將批判的矛頭直指張國燾提出的組建西北聯邦政府。


    文章說,這樣一個“聯邦政府”在理論上是違背列寧主義的,在組織上是背離中華蘇維埃政府的。


    凱豐的文章被登在《布爾什維克報》上,說明中央領導層意識到張國燾提出的“聯邦政府”即使沒有政治野心,名稱也是令人疑竇叢生的。


    既然建立的是一個蘇維埃政權,那麽按照慣例,為什麽不叫“川康蘇維埃政府”,弄出個不明不白的“聯邦政府”是什麽目的呢?


    成立西北聯邦政府是張國燾的主張。


    凱豐的文章刊登後,張國燾便借機生事,找到黨內負總責的張聞天同誌,一連提出了6個問題:


    “中央機關報發表凱豐這篇文章,用意是不是要展開關於西北聯邦政府的辯論?


    這篇文章是不是根據中央的決定寫的?


    如果是,為什麽不等我到了撫邊,讓我有機會參加討論之後,再行發表?


    又為什麽我已經到了此地20個小時,還不拿一份報紙給我看?


    難道在中央機關報上可以隨便批評一個政治局委員的政治主張嗎?


    我已公開提到西北聯邦政府這個問題,而其他同誌並沒有發表批評的意見,現在卻在機關報上登載出來了。為什麽要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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