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於掌櫃那套宅院,本是留待來年春夏之際,給他在外經商的弟弟迴京來居住的。不想十日前,一位自稱劉繼長的中年男子,尋到於掌櫃,死活要租這套院落,說是攜家眷從江南趕來,眼下無處安身,看中了這院子臨江,多少有些家鄉親近之感。於掌櫃本想拒絕,那劉繼長卻願出三倍於市價的租金,並稱隻在長安居留數月,絕不妨礙於掌櫃明年春夏用房。於掌櫃這才答應將宅院租給他。至於那人身世、來路,於掌櫃則一概不知,亦未見過他的家眷。


    光波翼聽罷但覺其中必有蹊蹺,可惜並不能查知那房客多少底細,隻得向於掌櫃告辭出門,那於掌櫃猶自忐忑,恭恭敬敬送光波翼出門時,尚不斷好言賠罪。


    光波翼見一時半日也查不出頭緒來,眼下花粉的身體又著實令人擔憂,看來也隻好先送花粉迴羅剎穀,日後再圖慢慢察訪蓂莢的行蹤。隻要尋到蓂莢,她肯與自己當麵將話說清,便可真相大白了。唉!隻恨自己前日晚上,既然已聽出蓂莢的弦外之音,何不立時便同她將話說明白?何必礙著鐵幕誌與南山在場,以至於一誤再誤。如今再想要與她辯白也已不能了!


    光波翼又迴到曲池坊的宅院,想最後再察看一遍,卻見蓂莢與南山的房中均被拾掇得幹幹淨淨,連一絲寸縷也未留下。書房中亦是簡單整潔,筆、硯也未留下一支。


    正要出門,光波翼忽見書案腳下的廢紙筒內有幾個揉成的紙團。光波翼俯身拾起,將紙團仔細展開,隻見第一個紙團上寫著玄英先生方幹作的一首詩:“趨世非身事,山中適性情。野花多異色,幽鳥少凡聲。樹影搜涼臥,苔光破碧行。閑尋採藥處,仙路漸分明。”字跡清而有力,秀而不俗,正是蓂莢所書。


    再展開一紙團,紙上字跡已被塗抹了幾道墨痕,卻仍能清晰看出那兩行字是:“鳳歸銜瑞草,悠然見南山。卻笑……”其字雖不如蓂莢得法,卻也工整秀麗。詩雖未寫完,卻明顯能看出這必是南山寫來戲謔蓂莢的,被蓂莢看見後用墨劃了去。


    光波翼看著這兩張墨跡,一時想見姐妹二人在這書房中寫字嬉鬧的情景,不覺心中又是一陣酸痛。南山那半首用來玩笑的打油詩,此時讀來卻覺淒楚不堪。正所謂:家家兒女芥子事,自古愁殺頂天人。


    光波翼又展開剩下的幾個紙團,都是姐妹二人寫了一半的古今詩句,且多勾抹汙損,並無特別之處,便又棄之筒中,將前麵那兩張皺紙小心折好,揣入懷中。忽然想起百典湖牆上那半幅字來,不知自己是否會像那位尤君一般,藏著這張廢紙抱憾一生!心中愈加感傷起來。


    看看這宅院再無可察、可看、可留、可戀之處,光波翼黯然出門,向玉蕊客棧走去。


    一整日多未見光波翼,花粉早急得心燥肝焦,若非兩腿不能行走,必定跑出去四處尋他。今見光波翼麵色慘白地迴來,也顧不得那雇來的婦人在場,竟放聲哭了起來,邊哭邊道:“哥哥,你怎麽了?我還以為……還以為……”


    那婦人見狀忙知趣地退出門去。


    光波翼強裝一笑,說道:“沒什麽,我隻是連夜奔波,去辦了件事,現下已辦妥當了,咱們即刻便可上路。”


    花粉搖頭道:“一日一夜未見哥哥,你怎麽變得這般憔悴?莫非哥哥遇到什麽急難之事了嗎?我看哥哥還是在此稍稍調養兩日再走吧。我將心髓丸的劑量告訴哥哥,這長安城中定能抓到道地藥材,哥哥去配上兩劑,路上也好服用。”


    光波翼不肯,花粉力爭不果,隻得同意明早上路,卻堅持要光波翼午後去按方配藥才行。光波翼亦隻好隨她。


    路上行了十餘日,花粉雙腿霍然而愈,卻轉成了口苦、兩手時而攣縮、抽搐之症,常常因此打翻杯、碗,無法抓持物什。


    光波翼一直悶悶不樂,做夢也想著蓂莢,不知她去了哪裏,如今怎樣了。蓂莢時而現在眼前對自己微笑,輕輕唱著那首蓮歌,時而又哀怨地望著自己,一碗接一碗地吃酒。當真是念伊在伊,夢寐難忘,以至於駕車之時,光波翼呆呆出神,任馬兒奔馳,好幾次險些走錯了岔路。


    這晚,二人到了夏州(今陝西橫山縣西)境內的一座小村,投宿在一家簡陋的小客棧中。此地旅人無多,物產不豐,並無甚好吃的東西,加之光波翼與花粉皆不食葷腥,故而隻能要了兩碗南瓜、白菜與饃饃燉成的“湯饃饃”。


    湯饃饃擺到花粉麵前,花粉卻搖頭道:“哥哥自己吃吧,我今晚不吃飯了。”


    光波翼忙問她是否身體不適,花粉卻道:“我兩手越來越不聽使喚,眼下已拿不得筷子了,這晚飯不吃也罷,否則又要出醜。”


    光波翼道:“你這手若是十日不好,便十日不吃飯嗎?難不成要將自己餓死?”


    花粉“哼”了一聲,將頭扭到一邊,不去理會那碗湯饃饃。


    光波翼看了看她手臂,見她攥著拳頭,小臂不住抽動,果然反應得比前更加厲害了。無奈之下隻得說道:“不如我餵你吃如何?”


    花粉忙將頭轉迴來,笑著點頭“嗯”了一聲。


    光波翼端起碗,一口饃、一口菜地餵花粉吃下,此時不得不看著花粉,卻見花粉的眼光比前又大不同。


    常人的眼神乃是由心光映射而成,隨著當人所思所想不同而自然生出一種眼神來。而此時花粉眼中,一股嫵媚春色似乎已與一雙眼珠融為一體,魅惑之態自然流動。無論花粉思何事,說何話,做何舉動,皆無法減損眼中這股子魅惑之氣。其勢猛烈而不失柔美,其意濃鬱而不乏嬌羞,令人不見則已,一見必定難以自拔,目不忍舍,心不忍忘,神馳意往,骨軟身酥,隻盼著與她日日纏伴,夜夜良宵,一親芳澤,死而無憾。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唐忍者秘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王東歌/索巴/寶花滿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王東歌/索巴/寶花滿掬並收藏大唐忍者秘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