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不也是白府的嫡女嗎?”


    輕靈的聲音聽在白筱年耳中卻彷如魔音版刺耳,可這還不是結束。


    “咳……因為白表妹還在孝期,不適合出門走動”沈喬其解釋道。


    “孝期?可是表姐平時也常常出門訪友,參加小宴呀。”沈喬沉說完撅撅嘴,又轉頭向白筱年身上望去,麵帶躊躇。


    眾人也隨著她的目光轉向白筱年,隻見正值芳華的少女穿著一件丁香色暗妝花交領刺繡長襖,下麵一條馬麵裙,裙下露出淺紫色暗紋繡鞋。鬢發中插了一隻蘭花墜小銀鳳釵,端莊的鵝蛋臉上,一雙明眸正不安的閃爍,神色似羞似惱。


    這一身雖稱不上豔麗,卻也絕不是孝期該有的樣子,與她身邊一身樸素的白林氏形成鮮明的對比。


    “小喬……你……”見眾人都眼神莫名的看著自己,白筱年下意識的開口。


    “啪……”


    意料之外的,白林氏狠狠扇了白筱年一個耳光。平日裏慈眉善目的臉上滿是悲痛。


    “娘親……”臉被打得偏向一邊,迴過神來,白筱年驚愕的抬起頭,看向一向最疼愛自己的母親。


    “白筱年,你太讓我失望了。”一字一頓的說完,白林氏轉過頭,瞬時淚如雨下,卻也再不看這個女兒一眼。


    白筱年被母親眼裏的失望刺痛,環顧四周:沈老夫人正搖頭歎息,沈喬其仍舊慢條斯理的品著茶,沈喬燃和沈喬沉睜著兩雙無比相似的鳳眸看向自己,前者眼中滿是不屑,而後者卻盡是漠然,仿佛自己在她眼中,隻是跳梁小醜般可笑。


    眾人,尤其是沈喬沉的目光彷如利劍般刺向白筱年,這讓她心中湧起熊熊烈火。


    於是尖銳高亢的聲音衝口而出:“沈喬沉!我是你表姐,你還有沒有規矩!”說著快速的衝向沈喬沉,並高高揚起了手。


    “放肆!”


    “嗖……啪!”


    “啊!!!”


    一陣急促的風聲過後,響起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隨即而來的是一陣更加刺耳的尖叫,沈老夫人的怒斥也被這聲音壓了下去。


    “我的臉……!”白筱年狼狽的倒在地上,兜了滿頭滿身的茶葉渣子,當她捂著臉抬起頭時,殷紅的鮮血從指間蜿蜒而下,滴滴落在淩亂的襯裙上。


    感受到刺痛,白筱年愣愣的望著雙手,眾人這才發現,在她的臉上,一條狹長的口子,從眼角,到臉頰,一直劃到嘴角。此時還有血珠不斷從中湧出,伴隨著零星的水泡,看起來可怖極了。


    白林氏迴過神來,飛速的撲到白筱年身邊,小心翼翼的按住她還想要撫上臉的雙手,看到原本白嫩纖細的十指也布滿了燙傷和劃痕。立刻氣到渾身顫抖,向始作俑者怒目而視。


    “沈喬其,你瘋了嗎?”


    隻見沈喬其正慢條斯理的擦拭修長的雙手,而後凜冽的目光射向白筱年,平日裏溫潤如玉的神色此時如寒冰般冷厲,比這更冷的,是他的聲音。


    “你又是什麽東西?誰給你的膽子,敢對小喬動手。”


    “這是沈府,小喬才是主人,做客就要有個做客的樣子,否則,還是趁早離去的好。不然,最後出去的,可就不定是什麽東西了。”


    他目光幽冷,氣質卻溫文,兩種複雜的元素集於一身,更顯得危險。


    就連剛剛還歇斯底裏的白筱年,此刻也隻敢垂下了眼,低聲啜泣著。散亂的發髻伴隨著幽幽的嗚咽,往日端莊秀麗的她此時如瘋婦般狼狽。


    “姑母,喬其他太過分了,年姐兒是個姑娘家,他怎麽能這麽說她……”白林氏將白筱年摟在懷裏,再也維持不了平時的鎮定,轉向沈老夫人悲切道。


    “夠了!”沈老夫人沉聲喝道,目光掃過白筱年血肉淋漓的臉,以及她眼底的猙獰,低歎一聲,淡淡撇開了眼。


    “來人,去請……請林大夫過來,給表姑娘瞧瞧。”


    林大夫是沈老夫人自林家帶來的,醫術高明不輸太醫,最重要的是他祖上世代皆為林氏的府醫,相比於太醫而言,林大夫更知曉什麽該說不該說。


    很快林大夫匆匆而至,身後跟著背著藥箱的藥童。


    此時,換過一身衣物的白筱年已被移至景鶴堂的碧紗櫥中,白林氏不放心女兒也跟了去。


    原本擁擠的東次間隻剩沈家幾人。


    沈喬燃看著白氏母女的背影嗤笑一聲,然後崇拜的看著身邊的二哥。


    沈老夫人看著兄弟二人皺皺眉,剛要開口,就被沈喬沉打斷道。


    “祖母,您嚐嚐這茶,是我新學的法子,您猜猜看有什麽不同。”


    沈喬沉雙手捧著青花壽字茶盞,小心翼翼的遞到沈老夫人麵前,眼帶希冀。


    “你呀……”無奈的看著眼前嬌俏的小孫女,沈老夫人伸出手指輕輕地點了點她白嫩的額頭。自家孫女向來乖巧,怎會說出這些話來。顯然沈喬沉是故意激怒白筱年。


    “這有什麽關係,她又不姓沈。”沈喬沉氣嘟嘟的鼓起臉頰,仿若無意道。


    沈老夫人怔住,似是沒想到沈喬沉會這麽說。


    沈老夫人出身名門,後又曾陪著沈老將軍曆經刀山火海,可以說一輩子閱人無數,白氏母女的那些個小心思,又怎能瞞得過她的眼睛。


    平日裏對白筱年在外,總是借沈府的名頭行事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看在她畢竟也是林家血脈,但最重要的是,白筱年她不姓沈。


    不姓沈,那麽即使她住在沈府,即使她出了差錯,也隻能說白家沒有教好女兒,怪不到沈家頭上。


    畢竟,沈家也不方便管教當家主母的外甥女不是?更何況人家親娘還在身邊呢。


    隻要不禍及沈家,她白筱年的那些小動作,沈老夫人都可以視而不見,她的心性品行,自然也與沈家無關。


    這不能怪沈老夫人涼薄,說到底,世家出身的女子,有誰能是真正的心慈手軟呢。


    這些事情,老辣如沈老夫人自然是一清二楚,可沈喬沉隻是個13歲的少女,之前因為沈家眾人的疼惜,這些個彎彎繞從來沒人教她,想不到她自己卻能看得如此透徹。


    這令沈老夫人既是驕傲又是憐惜。


    被祖母用這樣複雜的眼神注視著,沈喬沉隻好求助的看向兩個兄長。


    果然,沈喬燃不負所望的連忙開口:“祖母,您別怪二哥和小喬,孫兒查到,小喬落水的事,似是跟白筱年有關。”


    聽到這話,沈老夫人眼神倏地淩厲起來,看向沈喬燃。


    頂著祖母迫人的目光,沈喬燃繼續道:“小喬院裏有個叫鶯兒的二等丫鬟,近日新得了件碎玉鐲子,我覺得奇怪就查了一下,那鐲子原是白筱年身邊的小丫鬟立夏的,小喬落水後,鐲子就到了鶯兒手上。”


    沈老夫人重重放下茶盞,喝道:“來人,去把那兩個丫鬟給我帶過來,蘇嬤嬤,你親自跑一趟,好好搜一搜鶯兒的住處。”


    隨後淡淡吩咐流蘇:“把碧紗櫥給我看好了,任何人不許擾了表姑娘治傷。”這是杜絕了串供的可能。


    一一交代下去後,屋裏寂然無聲,主子們皆神色冷凝,屋裏的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隻有沈喬沉,還在美滋滋的喝著琉璃碗裏的果子露,一副不知愁滋味的模樣。


    一炷香過後,蘇嬤嬤帶著人匆匆而來,身後還跟著兩個被綁得結結實實,嘴裏還塞著帕子的丫鬟。


    “老夫人,您瞧……”蘇嬤嬤說著,並打開手裏拎著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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