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的鐵騎如洪水般向著曹軍在城牆上的騎兵衝去。


    在這樣較為狹窄的地形裏,狹路相逢勇者勝。


    但曹軍顯然低估了漢軍騎兵的裝備。


    因為要過潏水和護城河的關係,所以沉晨派來的都是速度更快的輕騎兵,重甲騎兵一個都沒有過來。


    然而漢軍輕騎兵的製式武器包括皮甲、皮盔、手弩以及環首刀,甚至還有比較猛的小將拿馬槊或者槍、矛之類的武器。


    幾乎是在雙方靠近的瞬間,連環手弩就第一輪發射,隨後就抄出環首刀,與魏軍交戰在一起。


    魏軍之前就被射得損失慘重,很快抵擋不住,人仰馬翻,狼狽撤離。


    漢軍騎兵則愈戰愈勇,一路砍殺。


    “追!”


    騎將怒吼著。


    騎兵們頓時蜂擁者往南而去。


    下方還有源源不斷的騎兵在往裏衝,就如同水流湧入,他們有的往北包抄,有的從白虎門進入東關,還有的直衝太常街。


    麵對從章城門洶湧而來的漢軍,正麵戰場上的魏軍猝不及防,城頭上一下子就被騎兵給衝垮。


    沒有了上方魏軍的防禦,沿著平城門一帶的漢軍主力便順利攻上了城牆。


    刹那間主力湧入,帶給魏軍的便是兵敗如山倒。


    如果從高空俯瞰的話,就會看到從平城門西北麵章城門上方城牆處,無數騎兵匯聚成的洪流向著南麵的平城門城牆席卷而去,浩浩蕩蕩,摧枯拉朽。


    遠處高櫓之上,鍾繇得到章城門被破,白虎門也守不住的消息,精神瞬間就萎靡了下來,低聲道:“大勢已去,撤吧。”


    費曜連忙說道:“太尉,北麵還有夏侯將軍的人馬,若是能讓他派兵過來馳援,也許能抵擋得住。”


    “抵擋不住了。”


    鍾繇搖搖頭:“先不說他從北門過來,至少得半個時辰,就說趙雲和龐德還在北門猛攻,他調集人手的話,北門就有被攻破的危險。南門現在已經守不住,立即撤離長安,往東固守潼關,興許能把敵人攔在關中之外。”


    費曜震驚道:“太尉是打算放棄關中?”


    “隻能如此。”


    鍾繇歎息道:“沉曉卿不愧為天下智冠,文韜武略齊全,當年武皇帝就不該為了一己私欲屠戮徐州,招惹這樣一位人物。”


    費曜忙道:“可是若放棄關中的話,那鎮西將軍那邊?”


    曹真駐守在藍田穀的戰略意義在於切斷南陽與關中的聯係,防止漢軍兩麵包夾長安。


    但現在長安失守,就意味著藍田穀將孤立無援,會受到關中和南陽的兩麵進攻,到時候曹真恐怕就要死在藍田穀。


    鍾繇沉聲道:“隻能在退兵的時候,立即派人去通知鎮西將軍,長安已經守不住了,希望他能夠馬上從北麵的道路撤至鄭縣,與我們一同退往潼關。”


    “太尉,就不能再堅持一下嗎?”


    費曜有些不甘心。


    他們在長安已經堅守了小半年了,就這樣放棄,實在是太可惜。


    然而鍾繇卻苦澀道:“你自己看,若是再拖下去,我們就別想安全撤離了,恐怕要全軍覆沒。”


    費曜向下方看去。


    就看到遠處從章城門蜂擁進來的騎兵已經殺到了南麵城牆上,平城門幾乎已經失守,雖然魏軍還在殊死搏鬥,但誰都知道,平城門失守是遲早的事情。


    因為魏軍在城牆上的防線鋪得太開,數公裏長度的南牆有兩萬多名魏軍在殊死拚殺,但他們的位置並非擠在一起。


    平城門的防禦人數確實要多一些,也不過是區區數千人而已。他們側翼被突襲,完全組織不了有效的防禦,被騎兵從自己的右手方衝垮,導致那邊已經陷入一片混亂。


    如果趁著這個機會立即命令平城門到安城門沿線的曹軍立即往東麵的霸門、清平門方向與夏侯懋匯合,隨後撤離,或許還有機會把大量曹軍帶走。


    可一旦漢軍把平城門打開,外麵數萬漢軍殺進來,曹軍就會立即處於潰敗的狀態,雙方數萬人馬糾纏在一起,不知道多少人會死。


    費曜咬牙道:“是,我立即去傳達軍令。”


    說罷馬上下了高櫓。


    下方有個軍情傳達處,傳令兵接到了指令,馬上飛馬向著各處傳信點過去。


    城牆太長,再加上戰場上的雜音特別多,導致即便用號角、戰鼓以及銅鉦也隻能將信息傳達到附近區域,很難把數公裏的城牆覆蓋。


    因此在某些時候,還是需要騎兵傳令更加適合。


    不過在整體撤退之前,鍾繇並沒有立即選擇讓下方的士兵敲打銅鉦,示意平城門附近的曹軍撤退,而是馬上召集東側城牆的士兵,糾集起人馬,往平城門方向馳援。


    如果直接下令撤退的話,那將會是一場潰敗。因此正確的做法一定是要先把敵人擊退,讓他們短暫時間內無法組織起攻勢,隨後再撤離。


    就好像諸葛亮每次撤退時候做的一樣,司馬懿畏懼諸葛亮如鼠,實在是正麵交戰打不過,追擊的時候被設伏,給打怕了。要不是諸葛亮每次都因為糧道問題而退兵的話,恐怕司馬懿早就被諸葛亮給滅掉。


    此刻,圍繞著平城門,數千名魏軍和源源不斷的敵人展開了決死爭奪。上百人的漢軍騎兵在百餘步外列成一個方陣,然後順著城牆方向突襲而來,造成城牆上方人仰馬翻。


    而下方城外還有大量漢軍正在搭建壕橋,利用雲梯開始向上攀登。城內的未央宮方向,更多的漢軍騎兵拎著環首刀,嘴裏象狼一樣嗥叫著,沿著內宮門從未央宮殺了出來,從兩邊對平城門展開包夾之勢。


    一路在城牆上,一路在後方宮門處。同時吳濤、吳當、霍漾、單彝、鄧艾、薑維等人率領的步卒也加入到了戰場,城上城下的叱吼聲、唿應聲、兵器格擋聲、慘嚎悶哼聲,幾乎就沒停止過。


    費曜與數名將領親自前去指揮,牢牢地頂住了平城門的攻勢。一直過了小半個時辰,遠處才傳來此起彼伏的銅鉦聲音,隨後大量魏軍便順著南牆向覆盎門的方向匆匆撤離開來。


    城牆失去了防禦力量,外麵的漢軍便順著雲梯一路向上爬,安城門成為了南城第一個被攻破的地方,無數漢軍如潮水一般湧進去,各自唿嘯著迅速占據這片城牆。


    而接下來的戰爭就已經沒有任何懸念,平城門奮戰的曹軍直到此時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棄子,將領們騎著馬都逃跑了,就連本應該組織起秩序和隊形的底層軍官們都茫然地看著四方,萬萬沒想到他們就這樣被上級拋棄。


    舉起武器投降就成為了平城門依舊留守的數千曹軍唯一的選擇,漢軍則隻留下少數人看管,大部分騎兵全都追了過去,銜尾追殺。沉晨的軍隊從平城門一路往東推。平城門、覆盎門相繼被攻破,大量漢軍衝入城中,將曹軍打得節節敗退。


    整個城內都變得兵荒馬亂起來,無數曹軍四散逃跑,亂軍之中,鍾繇的馬車已經提前跑到了霸門一帶。隻是當他匆匆忙忙從霸門跑出去的時候,愕然地發現南麵居然有一隊騎兵早就在等候,向著他們衝來。


    那是沉晨安排在霸門外的重騎兵。


    重騎兵並不適合攻城,因此大多數時候,他們幾乎沒有任何作用,即便需要他們的時候,也隻能當輕騎兵來用。


    而為了這次破城,沉晨足足準備了小半年時間,成敗在此一舉,因而他算到如果成功了的話,那麽敵人大概率就隻能選擇從東城出逃,所以安排並不需要參戰的重騎兵埋伏,就是必然的選擇。


    霸門外是一片廣袤的平原區,林木森森,草木旺盛。正是盛夏時節,五月夕陽和熙的陽光暖暖照射在大地上,空氣中彌漫著青青草地散發的泥土芬芳。


    護城河邊上楊柳隨著清風吹拂飄蕩,除了滿地花香和青草的味道以外,似乎還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


    城外一片高坡之上,馬岱和李越等將領騎在馬背上。


    他們之前按照計劃突襲了東城,但還是被鍾繇發現了,大量騎兵馳援過來,即便死戰亦是最終被擊退迴了城外。


    不過他們並沒有氣餒,而是靜靜地等待著時間。因為沉晨臨行前就已經說過,不管東城和西城誰先發動襲擊,都有可能掩護對方的行動,到時候事情可能有其它的變化。


    所以他們便一直在等著變化的發生。


    果不其然,他們退迴城外後不久,城牆上的騎兵就紛紛往南去了,隻留下少數人依舊警惕地看著他們,這說明西城那邊的進攻也開始了。


    馬岱原本想繼續突襲,奈何在上次行動中大量雲梯和壕橋被敵人的滾石檑木給砸毀,因此一時上不去。


    沒想到在外麵等了將近兩個時辰後,他們終於等到了霸門自己打開了。


    “快快快。”


    “太尉有令,先在城外集結。”


    “過橋必須有秩序!”


    各級將領和軍官唿喝著從城裏出來的曹軍士兵,勒令他們不準慌亂,不準搶道,迅速到城外集結起來。


    因為霸門外就是護城河,吊橋雖然寬敞,卻不可能同一刻容納得了那麽多人,因此在利用斷後的士兵爭取的時間,鍾繇讓將士們在城外先集結起陣列。


    這樣即便漢軍追出來,小股部隊不是他們的對手。大股部隊也同樣需要重新列陣才能進攻他們,到時候天早就黑了,他們自然可以撤離。


    隻不過在隊伍重新集結起來之前,整個曹軍形勢還是亂糟糟一片,大量曹軍從霸城門出來之後,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


    維持秩序的各級軍官也是散亂在各地,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隊伍在哪裏,整個隊形被打散,想要在短時間內迅速調整過來,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馬岱漠然地看著遠處的一切,坡後是已經排列出隊伍的五千重甲騎兵。


    李越對他說道:“上吧。”


    “不急!”


    馬岱迴應道:“他們現在還未列好陣勢,最好的時機,就是在快要列好的時候進攻。”


    “為什麽?”


    李越不太明白,為什麽一定要等對方快要列好的時候進攻呢?


    馬岱咧嘴一笑:“因為拖的時間越久,大都督的兵馬就越快趕到。如果我們現在就進攻,殺不了多少人,最多讓他們四散逃走。但要是趁著他們隊形未列好之前,忽然襲擊,重新把他們的隊伍打亂,此時大都督殺到,魏軍豈不是全軍覆沒?”


    李越頓時心中一凜,然後豎起大拇指道:“將軍所言甚是。”


    天色越來越暗了。


    這場戰鬥從早晨持續到下午,下午日昳時分從章城門被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已經是日入中,接近日入末。


    太陽西下,卷動著西方絢爛的火燒雲。有暮鴉翱翔天際,向著東南方的驪山山嶺方向入林歸巢。


    城南遠處忽然出現了滾滾塵煙,馬岱知道那是沉晨派來的輕騎兵到了,他再看曹軍方向的時候,就看到原本亂糟糟的曹軍已經慢慢恢複了秩序,雖然大半隊列還未整頓起來,但已經排出了幾個方陣。


    如果這幾個方陣擺在隊伍南麵,抵擋住沉晨的輕騎兵,掩護後方大隊重新列陣的話,還真有可能讓鍾繇順利地撤出長安。


    於是就在這一瞬間,馬岱舉起了手中的鋼刀,唿喝道:“殺!”


    “殺!”


    傳令兵刹那間一個激靈,隨後吹響了號角。


    “嗚嗚嗚嗚嗚!”


    悠揚的羌氐號角聲音連綿。


    距離魏軍約三四裏外的林中,忽然驚起飛鳥無數。


    遠方的魏軍聽到那悠悠的號角聲,紛紛驚愕地向著東麵方向看去。


    就看到在山坡後,忽然鑽出無數人影。


    那些人穿著亮銀色的鎧甲,全甲覆麵,連馬匹都有甲胃,踩著輕快的步伐緩緩向前挪動。


    魏軍人群頓時一片騷亂。


    隨後有將領嗬斥著,馬上從陣中出來數千人列出陣型,向著東方對峙。


    那邊的鐵騎則不緊不慢地繼續向前,重騎兵衝鋒的距離往往隻在數百米之內,三四裏的距離其實並不適合衝陣,會消耗馬匹太多的體力。


    因此先靠近,再衝鋒!


    片刻功夫,重騎兵就已經不足一裏,隨著馬岱唿喝著一聲:“殺!”


    “殺!”


    將士們爆發出驚天怒吼。


    所有的騎兵們都雙腿拍打著馬腹,催促著戰馬開始奔騰。


    接受到命令的戰馬們頓時邁開了步伐,轟隆隆猶如一輛輛鋼鐵坦克一般,向著驚魂未定的曹軍轟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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