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五月二十二日,南陽下起了雨。


    伏牛山脈因特殊地質結構,山中往往是多雨時期,澧水上遊便是因常年雨水累積流淌出來的一條河流,可見這裏的雨水有多豐沛。


    而今年的雨格外大,雨季到來之後,伏牛山中已經連續下了數日,導致山洪爆發,澧水水流量陡然暴漲。


    到二十六日,隨著一聲巨響,沈晨原來在山中修建的數座堤壩轟然倒塌,洪水泛濫。


    曹洪和趙儼數日前就已經預感到不妙,所以派人馬上送信至鄴城,鄴城之前就已經派了援軍過來,但依舊沒有扭轉被壓著打的局勢,因此隻能送信到長安,請曹操定奪。


    而此時的曹操還在西涼武都,最近他的攻勢十分淩厲,斬殺了劉備部將任夔、扶禁、向存,連破幾路營寨,將劉備逼至了祁山之後,臨近木門道。


    現在如果劉備再退的話,就隻能退入下辯了。因為木門道並非通往下辯的唯一道路,導致祁山很難守得住,隻能迴下辯城池去。


    因此現在的劉備形勢非常差,急需要東線能夠幫助他緩解壓力。


    沈晨圍攻了曹洪兩個月,曹洪屹立不倒,但到了今日,曹洪站在高櫓上觀望,看到了一副令他畢生難忘的景象。


    滔天的洪水來了!


    洪水甚至直接衝垮了南陽軍的營寨,混合著大量木屑、土塊、砂礫,又向著他的軍營方向席卷而來。


    曹洪幾乎來不及做什麽反應,因為水流速度實在是快得太多,短短不過數息之間,巨浪就已經躥出了數百丈之遠,猶如奔騰咆哮的巨獸,像是要將他的營寨吞沒。


    “洪水!”


    趙儼在一秒鍾之後就反應了過來,放聲高喊:“吹哨!”


    “砰!”


    不等傳令的士兵吹出警戒哨聲,一丈多高的洪水就已經狠狠地撞在了他們的外圍柵欄上,頃刻間曹營靠近澧水的東營直接被衝垮,受損的區域長達二裏之多。


    緊接著浪花在遇到阻礙之後高高濺起,趙儼上一秒還在喊,下一秒那混合著沙土的浪潮就落入了他嘴中,整個土山都被浪花覆蓋。


    等到水退去,曹洪和趙儼都變成了落湯雞,但他們以及顧不得了,連忙迴頭看向自己後方的營寨損失情況。


    借著閃爍的電光,洪水洶湧澎湃地流入營中,將所有的敞篷淹沒,不少倒黴的士卒直接被衝走,滔天的巨浪很快席卷了整個營寨,曹營內大量的土山如星羅棋布的島嶼,上麵密密麻麻站滿了驚慌失措的曹軍。


    源源不斷的水流還在往營寨洶湧,曹營和南陽軍都屬於西北到東南的斜線營寨布置,營壘連綿十多裏,並非連接在一起,而是分做大小十多個營盤各自獨立駐紮。


    但此時東南方靠近澧水的營寨大半都被毀壞,整個營寨三分之一遭到水衝了,剩餘三分之二雖然沒有被衝垮,但也被水淹沒。


    曹洪聽著四周傳來的嘩啦啦水流聲,士兵們的哀嚎聲、唿救聲,以及劈裏啪啦的雨點打在身上的聲音,一瞬間充滿了絕望,整個人都愣在那裏,腦瓜子完全是嗡嗡的。


    人在遭遇到大遭難的時候往往會因為突然出現的情況而不知所措,曹洪現在就處於這樣的狀態,還是趙儼喊了他好幾聲才讓他迴過神來。


    “將軍,將軍!”


    趙儼拍打著他的臉,不斷搖晃。


    “啊?”


    曹洪迴過神來,茫然不決。


    片刻後不等趙儼說話,一下子驚醒過來,又驚又懼道:“營寨!”


    趙儼苦澀著臉道:“將軍,我們撤往西邊營壘吧,這邊的營寨已經守不住了。”


    “守不住?為什麽守不住。”


    曹洪大怒道:“哪怕柵欄被衝破了,營寨裏麵的寨牆和土山還在,即便水退去了,沈晨還能強衝過來不成?”


    “但人家有船。”


    趙儼指向北麵說道:“將軍你看。”


    曹洪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頓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此時雖然依舊下著雨,但天上的黑雲已經稀薄了許多,天空灰蒙蒙的,隱約能看到亮光。


    在數裏外的南陽軍營寨內,無數艘大大小小的船隻順著被打開的營門,或者被洪水衝垮的柵欄豁口湧出,密密麻麻,不下千艘。


    “將軍。”


    就在這個時候,附近的幾名親衛從水裏撈上來一大塊柵欄碎片,對曹洪說道:“將軍,快往西營撤吧。”


    “是啊將軍,這邊已經守不住了。”


    趙儼也勸道。


    “唉!”


    曹洪狠狠地一圈打在了旁邊土山高櫓下的木架子上,然後深深地看了眼遠處,扭過頭跳上了柵欄碎片。


    柵欄碎片麵積不大,隻能兩個親衛負責劃船,趙儼和曹洪坐在上麵,其餘人都留在了原地,但洪水依舊滔滔不絕地過來,他們拚命劃動,也被洪水帶得勉強在往西北方向挪動。


    周圍的土山一座一座,上麵密密麻麻站滿了曹軍,還有不少將領,有人看到曹洪在柵欄上往西營逃竄,頓時大喊道:“是將軍嗎?你要去哪裏?”


    “發生什麽事情了?”


    “好像是曹將軍,他獨自往西營逃了。”


    “真的是將軍。”


    “將軍要棄我們而去乎?”


    由於一開始天色較暗,很多人看不清楚。


    但隨著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空間,周圍土山上的曹軍將士立即看清楚了曹洪,隨即紛紛喊叫。


    曹洪站在柵欄上,又急又氣,喊道:“吾並非棄你們於不顧,隻是!”


    “將軍,伱不能就這樣走了。”


    “將軍要棄我們而去了。”


    “他連我們的命都不管,我們還跟著他做什麽。”


    周圍曹軍可不管他的解釋,因為他們就看到曹洪在柵欄上正在往西營方向離開,一個個都非常失望。


    “我我.”


    曹洪羞憤難當,忽然對劃船的士兵道:“靠近那土山上去。”


    “將軍,大業為重啊。”


    趙儼大驚失色道:“此時先去西營方可守住營寨,若是將軍在此,豈能是沈晨敵手?唯有去了西營,才能安然無恙。否則台亭失守,北方便一覽無餘,魏王在西涼的大好局麵也將葬送了。”


    曹洪一把推開他道:“你先去西營糾集人馬,我留在此地振奮軍心。隻要堅守一會兒,等水退去,沈晨自然奈何不了我們,周禾,立即靠岸。”


    那個叫周禾的親衛一言不發,悶頭劃船。趙儼還對他大喊道:“將軍的安全更重要,不要靠岸,繼續往西營劃。”


    “靠岸!”


    曹洪拔出腰間佩刀,夾在了周禾脖子上。


    周禾無奈,隻能與另外一個親衛向著最近的一個土山上劃去。


    趙儼苦苦哀求道:“將軍,萬不能留下啊。”


    “我意已決。”


    曹洪跳到了那土山上,周圍士兵們一下子湧了上來,他迴過頭對趙儼道:“你先去西營,我要與我的士兵們在一起。”


    “將軍!”


    “快去。”


    “我”


    趙儼無可奈何,隻能自己乘船離開。


    等他走後,曹洪才環顧四周,大聲說道:“吾絕不會丟下自己的士兵,將士們聽著,大家都在土山上,準備弓弩,敵人敢來,就殺了他們!”


    “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謔!”


    周圍土山上頓時爆發出驚天怒吼。


    士兵們此時被困在如孤島上的土山上,周圍營寨被淹沒,連寨牆都隻露了一點點頭,正是最絕望的時候。


    如果曹洪走了,土山上的士兵們自然是愈加絕望,沈晨一來,說不準立即就投了。


    但現在曹洪卻留了下來,立即振奮了軍心,士兵們呐喊一片。


    “將軍留下來了,他們沒有拋棄我們。”


    “我就知道將軍不會棄我們而去的。”


    “對麵的聽著,將軍讓我們都留守在土山上,準備弓弩,敵人敢來就射殺他們,快傳下去。”


    “好。”


    附近島嶼般的土山隔著七八丈一座,互相喊話,很快傳遍了東營各處營寨。


    而就在這個時候,南陽軍殺到了。


    遮天蔽日的船隻航行在洪水之中,借著水流一路往北衝鋒。


    “投降免死!”


    “投降免死!”


    “投降免死!”


    出征的三萬多南陽軍高聲怒吼。


    迴應他們的隻有弓箭。


    “殺!”


    沈晨見曹軍冥頑不靈,下達了總攻命令。


    曹軍如今被洪水圍困,雖然曹洪之前命人堆砌了大量土山,但士兵們卻不能集結在一起。


    這就導致沈晨軍往往都是上千人圍攻一處土山上幾十上百人。


    一輪箭雨過後,洪水中漂浮了大量曹軍屍體。


    而後麵的曹軍就隻能幹看著營寨前麵的曹軍被屠戮,由於距離較遠完全無法幫上忙。


    在射殺了外圍曹軍之後,一艘艘船隻順利飄入了曹軍營寨內。


    船上的士兵會持盾牌掩護弓手,雙方對射,本來就是人少打人多,人家還裝備齊全,曹軍根本不是對手。


    短短不過一刻鍾的時間,就有大量曹軍士兵被射殺,很多人甚至被迫跳入洪水中自保。


    但湍急的水流僅僅幾個浪花,就把這群水性並不怎麽好的北方曹軍淹沒。


    沈晨站在鬥艦二層甲板上負手而立看著。


    他眼中漠然,沒有憐憫。


    行軍打仗本來就是要死人的事情,所謂慈不掌兵,要是因為仁慈而放過敵人士兵,那麽顯然就是對自己手下士兵的殘忍。


    所以隻要不投降的,負隅頑抗的,基本上殺無赦。


    上千艘戰船駛入東麵的幾處營寨內,這幾處營盤的外圍曹軍很快就被清理幹淨,數千曹軍被射殺。


    但不知道為什麽,曹軍的抵抗卻十分頑強,有的時候寧願是跳入洪水裏也不願意投降,似乎勇氣十足,完全不像是士氣已經跌落到極致的樣子。


    等又過了一刻鍾,沈晨才知道原因。


    在曹軍中營中間的位置,一片較大的土山之上,聚集了數千曹兵,曹洪居與中央,不斷地指揮身邊的士兵們作戰。


    前去圍攻的南陽軍很快被吸引,有上百艘船靠了過去,互相來迴射箭,卻始終未能攻下。


    旁邊的土山其他曹軍也紛紛支援,將這片區域頑強死守下來。


    沈晨的中央主艦很快得知消息,號令下達,船隻向左偏航行駛,向著那處土山的方向而去。


    片刻後主艦以及周圍百艘護衛艦就到了土山外,才剛剛靠近過去,無數箭支就向著他們射來,密密麻麻的箭支釘在甲板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這邊是一處大戰場,敵我勢力犬牙交錯,土山和船隊星羅棋布,大量南陽軍的小船穿梭在土山之間,互相不斷射擊。


    而沈晨他們抵達的時候剛好處於三座土山的包夾之中,要想過去就必須把上麵的曹軍士兵殺幹淨。


    “哼!”


    沈晨看了眼不遠處站在土山邊緣,正不斷彎弓搭建的曹軍,冷哼了一聲,伸手對親衛道:“拿我弓來。”


    周圍親衛拿著盾牌保護著他,甲板上士兵們紛紛跑到了一層和二層的女牆邊緣,同樣開始射箭。


    親衛將背著的一把二石強弓遞在了他手裏,同時奉上了一支利箭。


    沈晨感受了一下風速,現在正在刮東南風,他們的方向也恰好是從東南方往西北方進攻,因此處於順風的狀態。


    遠處那土山距離三十多丈,其實不是很遠,但曹軍的土山都有兩三丈高,居高臨下,占了地利。


    要想從下方射到三十多丈外的高處,還是比較困難。


    然而沈晨彎弓搭箭,稍微點了點提前量,然後調整角度,瞄準了遠處土山上一名正在不斷唿喝著士兵的將領頭部。


    “嗡!”


    “嗖!”


    先是弓弦響動,緊接著破音穿空。


    那箭支在空中劃過了一道絢爛的弧度,然後開始墜落,極為迅猛地向著那將領射去。


    那名曹軍將領還在指揮士兵防守,因天色本來就暗,再加上敵我士兵都在射箭,空中不斷來迴著箭支,他並未察覺到有一支箭直奔他而來。


    等他發現的時候,那箭倏地如流星墜落,徑直射中了他的胸口。


    “啊,噗嗤!”


    將領慘叫一聲,往後退去,連胸口的劄甲都沒有保護住他,破甲箭頭竟入了一寸,剛好射穿了他的胸腔。


    “可惜。”


    遠處射程看到那將領是捂胸倒下,沈晨咂咂嘴一臉惋惜。


    他明明瞄準的是脖子來著.


    不過效果也達到了。


    那將領被射倒在地,受了重傷,指揮係統同時陷入一片混亂。


    周圍的南陽軍立即一擁而上,一頓亂射,然後衝上去占領了那片土山,再開始向西北方向繼續推進。


    很快旁邊的幾個土山近千名曹軍就被肅清一空,船隊駛到了曹洪那片較大的土山上。


    沈晨站在甲板上,遠眺那邊,鬥艦慢慢靠近,雙方距離二十多丈遠。


    “曹洪,投降吧!投降,免你一死!”


    他如是說道。


    有朋友說上一章降智,理由是沒必要把荊州的軍隊調走,直接找借口跟孫權開戰就行,沒必要打爛荊南,還說就算荊州很多軍隊,孫權也肯定會出兵的,因為這符合他的利益。


    我解釋一下,首先是荊州軍隊的事情,曆史上劉備比現在弱多了,孫權也是猶豫很久,一直到二爺去打樊城,後方完全沒軍隊了,才敢出兵。現在出兵都算是很牽強了,不把荊州軍隊調走,給他幾個膽子他都不敢行動,除非我真像那位讀者說的,強行給孫權降智,讓他去硬送。


    其次是古代講究師出有名,劉備討伐曹操的理由是衣帶詔,打孫權該用什麽借口?麻煩各位想想怎麽才能師出有名。


    至於把荊南打爛這個問題,孫權是不會打爛荊州的,他要荊州地盤,要的是實力發展,劉備和劉璋在益州打了一年多,益州也沒有被打爛。諸侯需要百姓,除了曹操,沒有人會傻到把自己需要的生產資料毀滅掉,除非孫權有病。


    最後就是孫權出兵符合他三分天下的利益,那按照這位朋友理解,鷹醬搞事不符合大毛利益,大毛就應該核平了鷹醬?


    打得過劉備能得荊州出兵才符合孫權利益,打不過就是自取滅亡,這麽簡單的道理不用我教吧。


    我隻能說朋友你是對的,或許需要邏輯,現實不需要,曆史若真這樣,荊州還有十幾萬大軍的時候,孫權也許真會出去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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