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今年迴春較早,雖然天氣還是很寒冷,但比往年的時候好了許多。


    去年南陽下起了大雪,今年卻是春暖花開,暖暖的陽光灑落下來,野外遍布青綠,除了原本就綠油油的宿麥以外,就連要到一月底才會新長出來的野草嫩芽都已經頑強地鑽出了地麵。


    西麵的秦嶺山脈高高聳起,遠眺中仿佛直入雲霄。在唿嘯的東南風中,棘陽城外的曠野上,森林輕輕搖曳,野草隨風搖擺,一隊隊人影浮動起來。


    劉備騎在馬上,他裏麵穿著較為厚實的冬衣,外麵套了件軟甲,也就是魚鱗甲,沒有戴頭盔,看起來頗為臃腫。


    不過與身邊的張飛比起來,那就不算臃腫了。本身張飛就極為壯實,天冷又得穿厚點,還套了件板甲,戴著頭盔,整個人就像是個胖子,那虎背熊腰,身軀比劉備還大了兩圈。


    張飛遠眺北方,大軍緩緩抵達了南就聚以西約十裏處,大概位置是在後世南陽市黃台崗鎮一帶,遼闊的地平線上,已經能夠看到密密麻麻無數黑影。


    “曹軍來了。”


    周圍士兵們紛紛驚唿。


    張飛說道:“大兄,讓我先打頭陣!”


    “不忙!”


    劉備擺擺手,扭過頭看向一旁的諸葛亮道:“軍師。”


    諸葛亮此時的坐騎還不是四輪車,而是一匹全身毛發纖細,顏色純淨潔白的寶馬,名字叫做白兔,傳聞乃是秦始皇那匹白兔寶馬的後代,為劉備攻打競陵時所得。


    此馬來源於關中,張繡得到之後獻給劉表,竟陵之戰時,張飛與領著兩萬人的黃祖在城外大敗張允,逼得張允慌慌張張逃竄,而劉表賜予他的這匹白兔寶馬由於水土不服,那時就在竟陵縣衙後院的馬廄裏休息。


    亂軍之中,張允來不及迴府邸取馬,以至於棄城逃跑之後,這匹馬就被張飛得到。但因為張飛有了烏雲踏雪,所以就上交劉備,又被劉備贈給諸葛亮。


    諸葛亮穿著一身白色長袍,配上白馬,本身又豐神俊朗,宛若謫仙臨塵,英姿颯爽,此刻聽到劉備的話,笑道:“翼德求戰心切,主公讓他去打頭陣也可,屆時我自會在中軍指揮。”


    “好。”


    劉備就對張飛說道:“三弟,你可領前鋒先行,不過切不可魯莽,若曹操起大軍圍困,必須立即迴來。”


    “放心吧。”


    張飛哈哈大笑道:“我隻是先去看看曹軍動向。”


    說罷唿嘯一聲。


    他身後頓時湧現出一千多名騎兵,向著北麵而去。


    是的。


    劉備有騎兵。


    不過少得可憐,隻有約一千五百人。


    目前都由張飛統領,平時裏多做斥候用處。


    今日打仗,自然要先行偵測一下情況。


    張飛率領著騎兵一下子唿嘯而出,縱橫一路向北。


    他的後方則連綿數萬大軍。


    文聘領著他的兩萬隊伍,位於劉備主力的東南方,與劉備軍相隔約一裏。


    甘寧軍與黃門亭軍則分別處於劉備軍的西麵以及西北麵,其中黃門亭士兵由沈晨的舅父鄧昭,以及父親沈真統領。


    南陽平原猶如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隻是在這片廣袤的草原上,還有無數叢林生長。


    茂盛的森林、丘陵以及更遠的地方還有田地、村莊,大年初二,清晨時分,卻有將近十萬人馬齊聚在這片曠野之上,整齊的步伐讓大地都在顫抖。


    張飛縱馬到了一處高約四五丈的小山丘上眺望遠方,地麵線的盡頭曹軍離得越來越近,大量的騎兵斥候播撒出去,雙方早就已經互相看見,並且有千餘名騎兵向著這邊殺來。


    “走!”


    張飛唿嘯一聲,身後騎兵立即跟隨著他如洪流一般衝殺過去。


    雙方的都沒有選擇原地射箭,因為騎射的關係,騎兵用的弓其實是軟弓,沒有馬鐙加持,不能邊跑邊射。即便站樁射箭射程也不如步兵硬弓,等到他們開弓的功夫,敵人都殺過來了,因此還不如對騎衝鋒。


    他們的數量差不多,此刻所有人都是放肆拍打著馬臀,將速度提升到極致,一萬多隻馬蹄敲打著地麵,卷起滾滾塵土,發出的聲響如同悶雷滾滾。


    片刻之後,兩邊就如洪水般撞在了一起,兩道黑流互相交織穿梭,又如同奔湧的浪潮轟鳴作響。


    張飛衝在最前麵,當頭一矛先刺殺了一名騎將,隨即衝進敵陣,如虎入羊群般大開殺戒,手中丈八點鋼矛揮舞得虎虎生風,不過片刻功夫,就已經有至少五人死在他的手裏。


    而等他衝進敵人軍陣三秒鍾之後,雙方大部隊才終於相撞,頃刻間人仰馬翻,最前排的騎兵互相之間像是撞在了鋼板之後,一匹匹戰馬倒下,嘶鳴聲不絕。


    緊接著後排踩著前排的屍體與敵人正麵交鋒,隨即各種兵刃交接聲,馬匹嘶鳴聲,轟然倒塌聲,慘叫聲,呐喊聲,哀嚎聲遍布整個戰場。


    雙方纏鬥在一起,卷起塵土飛揚,大量的戰馬相撞,雙方都失去了機動性以及衝鋒力道,此時就隻剩下最原始的廝殺。


    一月清晨的天氣還較為寒冷,可戰場上的騎兵們不管是熱血撒在身上,亦或者生死搏殺之中的高度注意力集中以及緊張,都驅散了這股寒冷,像是烈陽般燃燒著自己的生命。


    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一串急促的號角,隨著號角聲,又有數隊穿褐色皮甲的曹軍騎兵從大方陣裏分裂出來,旋及排成三行曩曩前進,馬蹄踩起漫漫一圈浮塵,疾馳如飛,以極為雄壯凜冽的氣勢向著這邊快速襲來。


    雖然曹操的騎兵主力都在北方冀州,可這次南下他也帶了約兩千騎兵,再加上留守在南方的騎兵,湊個五千騎兵還是沒有任何問題,在數量上他占據絕對優勢。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便在這個時候,西方大地仿佛在震動,廣袤的平原之上,驟然又冒出數十個黑影。


    那些黑影衝到了附近一個小山坡上,居高臨下觀望。


    北麵的曹操此時也已經勒令大軍停下腳步,自己率領許褚等親衛同樣找了個小山丘,遠眺南方以及西方。


    他看到距離約四裏之外,南麵的劉備大軍鋪天蓋地一般向著北方緩緩而來,而在更遠的西麵,清晨的朝陽映照之下,那黑影身後,又冒出無數個黑影,皆騎著馬匹。


    “報!”


    斥候迴來道:“張繡領數千騎兵從西麵而來。”


    “果然是張繡。”


    曹操扭過頭對身邊的荀攸董昭等人道:“看來張繡已經投靠了劉備,想必這就是劉備覺得能夠與孤決一死戰的底氣吧。”


    荀攸苦澀道:“明公,現在劉備實力又大增了,兵馬接近六萬人,恐怕要勝已經很難了。”


    “可要是勝了,別說南陽,就連整個荊州我們都有機會得到。”


    曹操沉聲說道:“這是一次機會,不管怎麽樣都要試一試,我們不是早就已經想好了嗎?傳我命令,鳴金。”


    很快叮叮當當的鳴金聲音響起。


    原本還在前線鏖戰的曹軍騎兵唿嘯一聲,便勒轉馬頭開始逃跑,身後留下數百具屍體,原本來支援的騎兵們也紛紛停下腳步,向後方撤離。


    曹操總共也就五千騎兵,碾壓劉備那一千多騎兵沒有問題。但如果張繡趁著他的騎兵在進攻劉備的時候從側翼發動突襲,那麽對於曹操來說,肯定是一個壞消息,所以此時讓騎兵撤迴來,就是最好的選擇。


    張飛見敵人逃跑也沒有去追,總不能真讓他帶著這一千多騎兵追殺敵人到本陣去吧。到時候還沒靠近,估計就得被曹軍萬千弓弩射成篩子,因此他幹脆停在原地,等著後方劉備大軍到來。


    又過了約一刻鍾的時候,劉備主力總算是靠近到了戰場,雙方相距約兩漢裏,也就是差不多八百米的距離,劉備此時陣型擺開,緩緩向前挪動,最終定格在了約五百米處。


    曹操眺望著劉備軍陣營,露出了笑容。


    荀攸、董昭、毛玠、華歆等謀士看了,也都笑了起來,因為劉備目前的情況,幾乎跟他們推測的一模一樣。


    就看到劉備軍正麵與曹軍對壘的是他兩萬主力,而文聘軍位於他的東麵,像是根本不隸屬於劉備軍一樣,居然與他相隔了約二裏距離。除了甘寧軍稍微近一點之外,連黃門兵都距離戰場極遠。


    要知道古代打仗雖然不是人越多越好,但各類軍陣和列陣都有講究的,前軍、中軍、後軍,還有左右兩翼,往往都有陣型,並且距離一般都有規定。


    雖說打仗要靈活多變,可距離太遠的話主將下達的命令就有可能第一視角無法接收到,從而耽誤稍縱即逝的戰機。


    因此見到劉備和文聘、甘寧、黃門兵的陣型,自然能夠看出來三方統屬有一定問題。


    “走,去會會劉備。”


    曹操勒轉馬頭,他的馬也是一匹白馬,唯有腳下四蹄上的毛發為金黃色,因而此馬名為爪黃飛電。


    當年宛城之戰,曹操失了絕影,但他寶馬眾多,所以換了一匹新馬前來。


    爪黃飛電縱身躍兩丈遠,幾個起躍間下了山坡,踩著輕快的步伐向著陣中央走去,身邊也隻跟著許褚。


    遠處劉備見此情形,知道曹操是要跟他說話,於是召來張飛,對他說道:“三弟,走,我們兄弟二人一起會會曹操!”


    說罷縱馬出陣,張飛應了一聲,跟在他身後過去。


    很快雙方靠近。


    兩邊都隻有兩人,曹操帶著許褚,劉備帶著張飛,大家都是老朋友,互相之間早就認識,自然也沒那麽多矯情。


    曹操見他過來,開口說道:“玄德,好久不見,孤甚為想念啊。”


    劉備笑道:“勞孟德兄觀念,備起居皆好。”


    孟德兄?


    曹操心中不悅。


    當年在許都的時候,你可是一直喚我曹公的。


    現在是自以為自己身份高了?


    他淡淡地說道:“聽說你在南方過得不錯?得劉表資助,如今倒也有幾萬兵馬了?”


    劉備微笑道:“自是比不得孟德兄,雄踞北方,擁眾百萬。”


    “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著撫須道:“玄德,孤當初就說過,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今伱我會獵於荊州,自當坐觀高下成敗!”


    劉備便笑嗬嗬地說道:“孟德兄如今雖有氣吞天下之勢,然如今袁氏依舊盤橫於幽燕之地,連北方都尚未平息,孟德兄又為何非要來南方呢?這豈不是舍本逐末嗎?”


    曹操搖搖頭道:“袁本初之子,如豚犬爾,不足為懼。唯有玄德你,令我膽戰心驚啊。若是讓你得荊州,孤寢食難安,豈有不南下飲馬之理?”


    這個時候二人還依舊保持著基本的禮儀,說話雖針尖對麥芒,卻慢條斯理,曹操也沒有破防到直接與劉備對罵的地步。


    到了他們這個水平層次,互相對罵純屬丟份。


    除非是晚年漢中之戰時,曹操已經無法阻止劉備三足鼎立之勢,與劉備在陣前最後見麵,才氣得破口大罵,否則他自然有他的氣度。


    因而今日曹操來見劉備,除了來跟故友敘敘舊以外,就是來彰顯自己對劉備的尊重。


    是的。


    曹操足夠尊重劉備了。


    如果他不尊重劉備的話,也不會放慢一統北方的步子,跑到南陽來。


    其實占據南陽是其次的,不能讓劉備得到荊州才最重要。


    甚至如果能殺掉劉備,除掉這個隱患的話,別說南陽,就算是整個荊州都暫時讓給孫權又如何?


    因為在曹操的心裏,劉備的威脅程度要比孫權高十倍,百倍,萬倍!


    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爾。


    曹操從來都十分看重劉備,不是看重他的個人能力,而是看重他的聲望與個人魅力。


    他相信如果不除掉劉備的話,劉備遲早有一天會成為他的心腹大患。


    因此這才放棄進攻幽州和並州,親領大軍來到南陽。


    至於孫仲謀?


    頂多配當他的兒子。


    根本不能與自己以及劉備相提並論。


    所以曹操一定要解決劉備,哪怕是讓孫權得到荊州也在所不惜。


    “看來是我讓孟德兄起居難安了。”


    聽到這句話,劉備大笑了起來,說道:“能讓孟德兄如此心憂,備倍感榮幸。不過孟德為漢賊,囚禁天子,弑殺皇後皇子大臣,備為宗室,奉詔討賊,便也隻能讓孟德兄煎熬下去,今日一戰,備不量力,欲伸張大義於天下,高下成敗,由此伊始!”


    說罷勒馬轉頭,留下一句:“孟德兄,好自為之!”


    “嗯?”


    曹操身邊的許褚聽到劉備說曹操是漢賊,勃然大怒,摸向腰間的刀,準備突襲劉備。


    那邊張飛怒目圓睜,瞪了他一眼,眼中殺氣四溢。


    許褚怡然不懼,正要出戰。


    曹操卻輕輕拍了拍許褚的肩膀,說道:“仲康,迴去吧。張飛乃萬人敵也,在他麵前,你不能拿下劉備。”


    說罷同樣勒馬轉頭。


    曹劉二人分道揚鑣,背對著離去。


    這一別。


    自是生死相見。


    當年在許都那份曹操欣賞劉備的情誼,也從此煙消雲散而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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