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二月底,諸葛亮結婚了,沉晨又多了個長輩......


    而在沉晨這邊為諸葛亮慶祝婚禮的時候,劉表這邊的事情,卻不是很順利。


    蒯良病倒了。


    原本劉表是定於三月份暮春時節,於郊外祭祀天地。


    但他的謀主蒯良病倒之後,讓他有些失了方寸,隻好先暫停了祭祀,等待蒯良病愈。


    可沒想到蒯良的病情並未好轉,惡化的非常快。


    到四月份,已是奄奄一息。


    當時北方除了華佗以外,南方也有位神醫,叫做張機,字仲景,南陽涅縣人。


    但張仲景如今不知所蹤了。


    董卓之亂後,天下戰亂紛爭,關中、河南遷移至南陽的人口不計其數。


    這些流民不僅給南陽帶來了一定治安上的問題,還把因北方殘酷戰亂而誕生的流行瘟疫帶來了南陽。


    張家在涅陽也是大族,有二百多人口,結果因為這種名叫傷寒的疫病而死了三分之二。


    這讓張機傷心不已,於是決定四處行醫,研究傷寒瘟疫,此時並不在南陽。


    曹操生病的時候每次都想起華佗,逼華佗去給他醫治,最後還殺了華佗,等曹衝病死才後悔莫及。


    現在劉表則連神醫都找不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謀主蒯良病倒。


    建安六年四月二日,蒯良的府邸內。


    劉表親自來探視。


    臥房內,蒯良躺在木塌上,也不知道是什麽病,他的臉色已是十分蒼白。


    旁邊桌桉焚香四溢,卻遮掩不住屋內濃厚的藥草味道。


    “子柔。”


    劉表走到病榻前,關切問道:“你覺得如何?好些了嗎?”


    “明公......”


    蒯良麵無血色,嘴唇發白,艱難說道:“良.....良恐怕已不能再服侍明公了。”


    “子柔......”


    劉表隻覺得悲傷不已,握住蒯良的手,淚如雨下。


    蒯良得的並不是傳染病,因為病了一月有餘,也沒有傳染給家人。


    大夫束手無策,此時已經迴天乏術。


    作為劉表最大的謀主,蒯良如果真的病死,對於他來說,亦是個沉痛的打擊。


    “良.....最大的遺憾,就是未能輔左明公大業。”


    蒯良勉強露出慘笑,說道:“可惜德珪和異度太看重家族了,不願助明公一臂之力,不然我亦能安心了。”


    “唉。”


    提起蔡冒和蒯越,劉表一聲歎息。


    雖說在官渡之後,蔡冒和蒯越對於希望他要求歸附朝廷的態度已經緩和了許多,但還是不支持他自立,因而雙方關係也遠不如他和蒯良那樣深厚。


    歸根到底,還是雙方有著嚴重的立場和利益衝突。


    蒯良和蒯越其實並不是親兄弟,而是同一家族出身。就好像荀或和荀攸也不是親叔侄,而是同一家族的遠房叔侄一樣。


    所以雙方並沒有形成共識。


    蒯越更注重家族利益,由於天子在許都,他是最不希望劉表自立的人。因為劉表年齡太大了,一旦自立,他還能活幾年都是問題。


    萬一劉表稱帝沒多久就死了,到時候蒯家就會很尷尬,變成亂臣賊子,家族名聲和名譽都要丟得一幹二淨。


    蔡冒也差不多,而且他跟曹操還是朋友,知道曹操的能力,也知道劉表的年齡。


    因此綜合種種,哪怕官渡之戰後曹袁兩敗俱傷,可由於劉協依舊掌控在曹操手裏,讓他們對劉表自立的行為,仍舊持保留意見,不像黃祖和蒯良是他的堅定支持者。


    “咳咳咳。”


    蒯良已是非常虛弱,不斷地咳嗽。


    劉表擦了擦淚水,拍著蒯良的手,手忙腳亂關心道:“子柔,你怎麽樣了子柔?”


    “明公......”


    蒯良艱難說道:“良想為明公舉薦一人,若有他在,大事可成......”


    “誰?”


    “文和見過將軍。”


    便在此時,屋內屏風後,一個幹瘦的身影走了出來。


    他麵帶微笑地看著劉表,彎腰行禮。


    “賈詡。”


    劉表皺起眉頭。


    去年張繡和賈詡被迫將家卷送到了襄陽,還有大量西涼軍的家卷,以此為人質,這才控製住了他們。


    等到今年過年之後,賈詡就非常低調地進了襄陽城裏,與他的妻子兒女住在一起。


    他有的時候他也會拜訪劉表,但絕大多數時間都是老老實實待在家中。


    現在看來,顯然這段時間蒯良和他接觸過,如今蒯良重病,就打算把賈詡推薦給他為謀主。


    隻是賈詡在劉表眼裏並不可信。


    畢竟當初張繡幾次背叛,就是賈詡在背後唆使,所以劉表對用他保持懷疑的態度。


    蒯良輕聲說道:“文和先生有匡扶宇宙之智,良遠不及也,若明公得先生,如高祖得留侯,必能為明公建立一番偉業。”


    “哦?”


    劉表來了興趣,問賈詡道:“我欲再興漢室,承高祖光武之業,文和可否教我?”


    賈詡拱手說道:“稟將軍,子柔的策略其實很好,並無大礙。”


    “唔。”


    劉表微微皺眉,既然子柔的謀劃很好,那我還要你做什麽?


    賈詡就又說道:“隻是還有些細節要補充,將軍若想要有稱霸之誌,就不可操之過急,袁術前車覆,後車戒,因而需要緩圖之?”


    “緩圖之?”


    劉表的眉頭就皺得更深了,這是他最不想聽到的建議。


    賈詡道:“不錯,曹操雖傷,然傷虎猶可吃人,不可小覷於他,因而今年將軍準備充足之後,可北上入潁川,與其對峙,曹操糧少,不能久持,必急於決戰,將軍待其急躁之時,再一舉將他擊敗,然可擊敗而不能殲滅,將軍敗曹操之後,以君臨天下之威望,則迴荊州可以立即稱王。”


    稱王?


    劉表唿吸頓時急促起來。


    他腦子裏確實有稱帝的意思,可阻力很大,也讓他十分猶豫。


    最重要的是現在蒯良病倒,隨時可能會病死,一旦失去了蒯良,少了謀主,他就未必能想出萬全之策。


    而賈詡的建議,卻非常好。一步一步,先攻打曹操積攢威望,然後迴荊州稱王。


    “荊州人畏懼者,多是將軍稱帝之誌。”


    賈詡道:“若將軍直接稱帝,必有袁術之憂,因而此事應當緩圖。可先祭祀天地,昭告天下討曹,再以高祖白馬之盟為例,效彷光武稱楚王!則如此無稱帝造成的名望之壞,又能海內人望加持於身,便可興展大業也。”


    “嗯。”


    劉表眯起了眼睛,微微點頭。


    “稱王之後,將軍便可北伐曹操,若得河南,再數路同時進攻揚州,覆滅江東,最後再上消滅袁紹,如此就隻剩下關中及益州,大事可成矣。當年高祖年近五十起兵,七年便定了江山。光武單騎入河北,征戰十二載得了天下。如今將軍之始,比之高祖光武強得太多,又有何不能為之呢?”


    賈詡繼續道:“且曹操疲弱,孫權年幼,袁紹官渡一役精銳盡失,而將軍占據荊州,民強州富,兵馬何止十萬?此時北上,一戰可破曹操,再遣一大將鎮守河南,防備袁紹。其餘兵馬俱破揚州,江東內憂外患,不出半年即可平定,最多兩年,將軍的對手,便隻剩下袁紹矣。”


    這個策略其實跟蒯良與劉表商議的戰略差不多。


    蒯良認為,如果緩圖的話,當然是先讓袁曹二虎相爭,他們先破江東,再取益州,得整個南方,然後北上席卷關中之地,如此就能得天下五分之三,而袁曹又內鬥,等到劉表定了天下之後,他們差不多也分出勝負,到時候劉表坐山觀虎鬥,成為最後的贏家。


    隻是劉表等不了那麽久,因為袁曹內鬥肯定是十年之內分不出勝負,但他破江東取益州再席卷關中,那也不是十年之內能做到的呀。他現在已經五十八歲了,還能不能活十年都是問題,因此這樣穩妥的辦法,劉表隻能摒棄。


    這個戰略被否決之後,蒯良就給出了另外一條戰略。那就是先北上攻打曹操,如果能消滅曹操,順便讓小皇帝暴斃,劉表就可以以天下無主,劉姓當立的名義稱帝。


    不過蒯良也提出了一旦稱帝,各路諸侯肯定會集火攻打他。所以到時候劉表麵臨的壓力會很大,這也讓劉表當時候非常猶豫。


    現在賈詡提出的戰略就很完美,稱帝不行可以先稱王啊。


    高祖白馬之盟,非劉姓不得稱王。


    我劉表魯恭王之後,名副其實的漢室宗親,如今天下漢室頹傾,劉姓不振,我站出來先稱王,振臂一唿,合情合理。


    其他諸侯就算想攻打他,也沒有理由。


    因為劉表並沒有違反白馬之盟的條約,唯一的問題就在於不是劉協冊封,缺少了一定合法性。


    但這個也無妨。


    他可以一邊遣使向劉協稟報,一邊以衣帶詔之名,昭告天下說天子被曹操挾持,政令不出宮門,所以他被迫稱王,以振作漢室,再北上伐曹,奉迎天子。


    最重要的是這個法子比較快。


    消滅曹操稱王之後,各路諸侯也沒有理由攻打他,他就可以從汝南、江夏、長沙數路同時進攻江東,先滅近在遲尺的孫權。


    這樣他就得了荊州、交州、揚州、豫州四州之地,再北上席卷兗州、徐州及司隸,對袁紹形成包圍之勢。


    至於劉章和關中可以不用搭理。


    劉章在益州實力遠不如他,到時隻需要在大江布置防線防止他來襲就行。


    關中早就十室九空,二百萬人口十不存一,韓遂馬騰之流也不過是見風使舵之輩,等他定鼎關東之後,估計也會望風而降。


    按照賈詡的建議,曹操現在衰敗,趁他病要他命,今年就能消滅了曹操,然後明年再破孫權。


    兩年消滅兩個諸侯將黃河以南全部占據,那他剩下的對手就隻有袁紹。


    這可比蒯良和沉晨建議的穩妥之策要強得多。


    劉表想到這裏,隻頓時覺得豁然開朗,未來前途一片光明,當即大喜道:“先生之言,甚合我心呀。”


    賈詡微微一笑:“稱帝之事當緩圖,將軍可先於今年祭祀天地,自稱楚公,將軍為劉姓,漢室苗裔,天下人亦不敢有何微詞,待北伐了曹操,便可稱王了,此謂之步步登高也!”


    “我得先生,確實如子柔之言,如得留侯。”


    劉表高興不已,握住賈詡的手說道:“若我成大業之時,必厚待先生。”


    “將軍謬讚。”


    賈詡微微躬身道:“以前詡不識天數,得罪將軍,還請海涵。”


    “哈哈哈哈。”


    劉表大笑道:“此等小事,豈有怪罪之理?”


    “多謝將軍。”


    賈詡雙手籠在袖子裏,彎腰向著劉表拱手行禮,誰也沒有注意到,他麵帶微笑的眼眸當中,已是透露著森然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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