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代進行經學辯論,是常有的事情。


    從西漢今文經學和古文經學之爭,再到東漢白虎觀會議,學術界的爭論一直沒有停過。


    漢末的時候比較著名的爭論就是大儒何休與大儒鄭玄之間的辯論。


    除此之外,其它比較經典的辯論賽也非常的多。


    比如鄭玄曾經被袁紹強征,當時席上也有很多名士,競說異端,百家互起,鄭玄一一辯論,說得他們心服口服。


    還有諸葛亮在江東舌戰群儒,雖然是三國演義杜撰,但曆史上也不是沒有原型,反映的是當時大家坐在一起,互相辯論的一種場麵。


    而真正舌戰群儒,是後來季漢大臣費禕、董恢出使東吳,與孫權重定盟約的時候,孫權派諸葛恪和羊衜與他們辯論,雙方才博果辯,辭鋒不絕,難分高下。


    所以辯論在漢代非常常見,它的作用有以下幾點,一是宣傳自己的學說,與他人進行學術論點爭論。二是宣揚名氣,作為自己成名的一種方式。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通過辯論來達到某種目的。比如何休與鄭玄之爭,就是西漢今文經學和古文經學之爭的延續。而費禕、董恢出使東吳的辯論,則是為了完成聯吳抗魏的戰略目標。


    今天諸多世家子弟齊聚於此,也有他們的目的。打壓沈晨,防止他繼續宣傳自己抗曹的思想,避免將來他們想要投靠朝廷的時候,因此遭到曹操的嫉恨。


    同時如果能夠打壓沈晨的話,曹操也許會非常高興,一高興給他們個官職,召他們去許昌為京官,豈不是飛黃騰達?


    所以自然而然要過來砸場子。


    但今天來砸沈晨的場子,那就是阻攔沈晨立言的道路。


    這是他的大道。


    大道之爭就是生死之爭。


    孔子誅殺少正卯,為的便是這人教大道。


    因此他才殺氣騰騰,若要論武,自然就是即分高下,也決生死。


    人群當中這些所謂世家子弟一時被他唬住,驚駭於他的氣勢,不由自主地後退。


    然而也不是人人都是溫室出來的花朵,裏麵有真才實學者,自然也有遊曆四方,敢於腰間懸劍,於亂世當中拜訪名師,學習知識的真儒生。


    比如那位文夏,人家就是從茶陵過來拜在王俊門下,乃是位敢於擊劍的真儒,見沈晨隱隱威脅眾人,一時不忿,站出來說道:“若是論劍的話,那大家一起上你豈不是必輸?”


    沈晨微微一笑,露出一嘴的白牙:“大家不要誤會,論劍自然是要公平,一對一無妨,擊劍射箭都可。但想要一起上的話,那我也可以一起上,諸位說是不是!”


    “謔謔謔謔謔謔!”


    站在院內維持秩序的從黃門亭那邊抽調過來的二十勇士紛紛抽出了腰間的環首刀,齊齊怒吼。


    他們可都是和曹軍奮勇殺敵的猛士,手底下哪個沒有三五條人命?


    戰場廝殺出身,殺氣就遠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


    這裏武力值最高的儒生大抵也就是徐庶,但徐庶遇到他們這二十人一起上,也隻能含恨倒下,不可能生還。


    所以麵對這些悍勇之士的呐喊,諸多士子們也是一個個縮了縮頭。


    他們現在才想起來,人家可是帶著兵馬殺了曹軍上萬精銳,還砍了曹軍大將曹仁、樂進腦袋的猛士。


    真幹起來的話,整個荊州恐怕也就蔡瑁張允黃祖能搞定他。


    因為黃門亭如今擴兵了,到了兩千人,甘寧麾下也有五千多人,實力雄厚。


    除了手底下各自有一兩萬兵馬的蔡瑁張允黃祖等能勉強壓製以外,確實無人能製得了他。


    因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政治上劉表庇護他,軍事實力上人家不弱,經濟和農業上,黃門亭現在已經堪比一座城池。


    要想打壓沈晨,已經沒辦法從這些層麵來,確實隻能靠過來辯論,攻擊他的學術地位和名望來進行排擠。


    想到這裏,諸多儒生一時有些絕望。


    他們發現即便是論劍單挑,就算是打贏了沈晨,殺了他,那自己今天也肯定沒活路,甚至家族也沒活路。


    畢竟鄧洪是蔡氏女婿,沈晨背後又有數千兵馬和劉表支持。


    那些“保皇派”高層可絕不會介意把一個縣裏的小家族丟出去當替罪羔羊來平息劉表以及新野鄧氏的怒火。


    甚至就算是蔡瑁蒯越想殺沈晨,都得掂量掂量,何況是他們呢?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沈晨可以提出跟他們比武,但他們卻不可能真有膽子和他動手,隻能來文鬥。


    好在他們今天本身就是來文鬥的,即便是被沈晨壓了氣勢,提出文鬥也沒什麽負擔。


    那位胡政之子胡尚由於他爹是蔡瑁心腹,也算勉強是這些諸生頭領,便站出來說道:“君子不戰,打打殺殺,成何體統,還是以文來決高下。”


    “哼,什麽君子不戰?歪曲聖意,胡說八道,沒聽到下一句“戰必勝矣”嗎?”


    沈晨冷哼一聲,將摸在腰間的劍放開,緩步向前說道:“不過晾爾等儒生腰間之劍也不過是筐篋中物,權當裝飾點綴之用罷了。我從徐州而來,見過的屍體何止十萬?南陽上陣殺敵,更是手刃曹操大將曹仁樂進,爾等不自量力,焉敢與我一決高低?”


    胡尚見他過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說起來沈晨才十二歲,身高剛剛一米七,在場比他個子高的人多的是,可他每日練武,不愁肉蛋奶,身材魁梧壯碩,又麵目森然,看上去頗為兇悍。


    更重要的是他有戰場廝殺的那股氣勢,遠不是他們這些溫室花朵可比,因此胡尚心驚膽戰道:“說好以文決高下,自然不能以武事。”


    “那是當然。”


    沈晨來到大廳門口,眼神威嚴,目視諸多儒生:“既是論經,我自是不懼,此番坐而論道,那便來罷。”


    說著令人拉來席子,就地盤膝而坐,示意他們也坐下來談。


    身後學生們看著他的背影,隻覺得老師霸氣外露,一個個都以極為崇敬的眼神看著他。


    從春秋戰國一直到漢代,華夏文明就構造出了一個以農業文明為生產方式,強調中央集權,建立在“忠孝”文化之上的社會等級秩序。


    而在這樣的社會秩序之下,就延伸出了猶如金字塔一般的森嚴等級結構,特別是魏晉南北朝時期,這種等級到達巔峰。


    自上到下,天子,三公九卿,高門權貴,再到地方太守,縣裏豪族,每一層都仿佛一個艱難跨越的台階。


    底層百姓能夠接觸到的,甚至都不是那些地方縣令、縣裏豪族,而是鄉中有秩、亭長、鄉老。


    沈晨招收的這些學生都出身貧寒,社會地位非常低,即便是一個鄉亭的亭長或者鄉老,在他們眼中都是可以決定他們生死命運的大人物,更別說那些縣裏世家豪族。


    豪族的馬車路過鄉亭,即便是靠近都不得靠近,不小心衝撞了他們,甚至就有生命危險。


    所以在他們看來,這些都是他們平日裏幾乎無法觸碰的大人物。


    可正是這樣的大人物,如今卻被他們的老師這般嗬斥、教訓,怎麽能不讓學生們激動,不讓他們覺得讀書有望,讓他們覺得自己未來可期呢?


    那邊來上門挑釁的士子們倒是不知道沈晨的作派振奮了他的學生,他們隻是覺得沈晨讓他們很厭惡,當下也是一個個義憤填膺,開始上前就坐,唿唿啦啦在院子裏坐了滿地。


    沈晨買下的這個宅院占地兩畝,前院非常大,約有二百來平,院子裏還種了幾顆大樹,夏日綠茵茵的,青石板鋪的地磚上整整齊齊擺放了十多張席子,因為沒有想到來這麽多人,所以其餘諸生就隻能站著。


    搶到位置就都坐在沈晨對麵,沒有搶到位置的就先排隊,看熱鬧的鄉民和士子就在周邊圍觀,沈晨的身後則是他的學生,整個院子二百來平擠滿了觀眾,紛紛想看一場精彩絕倫的辯論大會。八1中文網


    “請了,在下鄧縣廖柏,字長鬆。”


    第一個年紀大約三十歲上下,是個麵容清攫,留著山羊胡的青年。


    沈晨沉聲說道:“徐州襄賁沈晨,足下請了。”


    廖柏問道:“不知小郎治何經典?”


    沈晨笑道:“先生自說便是。”


    言外之意,就不圈定內容,這讓廖柏頗為不高興。


    當時文人主要是治儒家七經,一般士人治一本就要研究很久,隻要研究得比較透徹,才能學其它。


    甚至有些人根本不學其它,直接一本書研究到老,比如陳國名士潁容,就專門研究《春秋左傳》,在這本書上的成就就非常大。


    而隻有真正的大儒才能夠將多本經書研究清晰,沈晨這話的意思是,你盡管出你的問題,七經我都能搞得定。


    能來打頭陣肯定有些本事,這廖柏治的是論語,本來一開始還想溫和一點,先慢慢來,但他被沈晨的狂妄氣到,當即說道:“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小郎欲意何為?”


    這是在暗罵自己蠱惑人心,沈晨當即冷笑道:“不知先生說的是哪些?”


    廖柏向北方抱拳道:“群臣綱常,枉顧朝廷。國家何以知帝亦稱天子,以法天下也。這世上豈有不尊上之理?此非無君無父乎?”


    他說的這一套就是在白虎觀會議當中,由當時大儒整理,班固整理出來的《白虎通義》,也是影響了後來兩千年封建文明的主要經典,提倡三綱五常,對宋明理學有著深遠影響。


    按照後世的話來說,這本書就是宣揚維護封建統治的枷鎖,束縛人民精神的鎖鏈,為華夏兩千年封建製度,神化封建秩序和固化等級階層奠定基礎。


    沈晨自然清楚廖柏的意思。


    曹操手裏有劉協,就是奉天子名義去征討四方,他去對付曹操,就是違背了朝廷的意願,違背了天子的意願,在當時,這叫做亂臣賊子。


    雖然明知道這套所謂的忠君思想是維護封建統治的糟粕,但沈晨是不可能去反對的,所以他必須另找角度。


    思索片刻,他冷聲說道:“按照先生的意思,曹操既是天子咯?”


    此言一出,頓時掀起軒然大波。


    廖柏瞬間傻眼,連連擺手道:“你莫要胡言,我絕無此意。”


    “大但,沈晨你豈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話。”


    當即就有人大聲嗬斥。


    那些來找茬的士子群情激憤,紛紛指責沈晨。


    周圍百姓和圍觀的士子也是一臉驚訝地看著沈晨,沒有想到他居然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後世人可能不理解這句話在當時造成的殺傷力,如果舉個例子的話,這跟在清朝喊反清複明沒什麽區別。


    不過漢朝很少以言治罪,曾經有大儒轅固生說過比這還出格的話,一樣屁事沒有。


    所以隻要你能說出道理來,是沒什麽問題的。


    就聽得沈晨漠然道:“這是廖先生之意,與我何幹?按照他的意思,我出兵抗擊曹操,既是違背朝廷,既是亂了群臣綱常,我想問問,曹操出兵南陽,可有天子名詔呀?”


    “曹司空言稱奉天子名義。”


    有人說道。


    沈晨點點頭:“哦,這天底下言稱奉天子名義的人多了去了,我就問你們,曹操有名詔沒有?有節鉞沒有?詔書在哪裏?他憑什麽能代表朝廷,代表天子?”


    “這這這......”


    廖柏一時說不出話來。


    現在劉協手上連傳國玉璽都沒有,上哪下詔書去?


    不過當時皇權也不是完全靠詔書,假節鉞也可以代表皇帝和朝廷。


    這一點很多人都知道。


    所謂假節鉞就是皇帝給予大臣最高的軍事權力,對外作戰時不需要請示,甚至可以直接斬殺軍中觸犯軍令的將士以及當地官員。


    曹操名義上是奉詔討賊,但他沒有詔書的話,拿個節鉞出來也可以代表自己是在替天子出征。


    問題是他沒有啊。


    因此也許曹操在出行之前確實跟劉協打過招唿,可劉協並沒有直接下詔書,也沒有賜他節鉞,那麽他就是以私人名義征討南陽,在法理上就站不住腳。


    而廖柏一開始就是在拿法理指責沈晨,沈晨就死扣法理,表示你的法理是假法理,我的法理才是真的,用魔法打敗魔法,教他做人。


    沈晨冷笑道:“子曰:“惡利口之覆邦家者”是讓大家明辨是非、扶正祛邪,可不是讓大家來胡說八道,混淆視聽的。”


    廖柏一時無言,隻好拱手,退出席上。


    第二位,便接踵而至。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唿,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裏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麵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麵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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