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名城,兵家必爭!”火麒麟道。


    “這理由倒是足夠厚重的。”金眼彪笑著說道。


    “不過我覺得襄陽城有厚重之感,更多則是因為一個人。”李三品說道。


    “哦?”火麒麟一臉愕然。


    “襄陽城之所以為天下人所敬仰,正是因為天下人敬重鎮守襄陽的郭氏一族,世代忠良、家傳俠義。”金眼彪滿臉崇敬地說道。


    “不錯,可惜了,郭氏最終還是晚節不保。”金眼彪補充道。


    “究竟是怎麽迴事呢?”火麒麟問道。


    ”十八年前,這襄陽城的守將乃是二品鎮國將軍郭金龍,當年因起兵反叛朝廷,後被南郡守將黃延剿滅,最後落得個削爵除籍的叛逆之名。”金眼說道。


    “朝廷官文上如此說,對於誰是忠臣誰是叛逆,我等百姓不敢妄言,隻是郭將軍俠義愛民卻是不爭的事實。”李三品又喝了一碗酒,難掩失望地說道。


    “朝廷竟如此昏庸無道,對當年的叛亂一無所知?”火麒麟問道。


    “朝廷最終如何調查認定我等不知道,隻是知道最後多了位異姓王爺,也多了個叛逆之臣。”李三品說道。


    “既如此,為何百姓不敢言語?”火麒麟又問道。


    “對於平頭百姓而言,誰當皇帝誰當王爺都是一樣,隻要有衣穿有飯吃。”金眼彪一副怒其不爭的模樣,氣恨地說道。


    “別說了,這等叛逆之言若是官兵聽到,我等小命難保!”童明貴十分謹慎,壓低嗓門輕聲勸道。


    “哎,如今的襄陽城早已不是當年的俠義城,苛捐雜稅多如牛毛,百姓敢怒不敢言啊!”李三品惋惜地說道。


    “隻有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隻有百姓心中的秤是公平的,在熬一下吧,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喝完碗中的濁酒,火麒麟站起身來,提著劍走出了茶館。


    “哎,小兄弟,不如倒些花生米裝在袖中,路上也好有些嚼頭!”李三品開口道。


    “不用了,刀客可以,劍客卻不行,劍客隻能喝酒做個醉君子,卻不能路上做個吃花生米的豪爽漢子。”火麒麟已經走遠,拋出一塊碎銀,正好落在桌上。


    “這行頭和這性子,定是個遊走江湖的俠客了!”雁翎刀客肯定地說道。


    “恩,不錯,評書裏的俠客也是般隨性!”金眼彪也附和道。


    火麒麟沒有再進入城中,循著原路迴到了城門,畢竟一個外鄉人實在太過惹眼,總會輕易被官兵盤查,火麒麟既然不傻,就該懂得打草驚蛇的道理。


    北方的雪很大,不知道南方是不是也下雪了,不過雲南應該下雪了,不然碳火生意是極難做的。


    牛場鎮下起了雪,還很大,青衫客走在鎮子上獨一的小道上,落雪密密麻麻鋪滿了一身,青衫客就快要變成白衣人了。


    一間矮小木屋裏傳來動靜,一個女子聲嘶力竭地吼道:“你倒是說話啊,我們到底還有在這鬼地方呆多久!”


    青衫客停下了腳步,站在屋外,繼續聽著屋裏的動靜。


    “我,我,我對不起你!”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語氣中充滿遲鈍和木訥。


    “當年你告訴我,很快就可以迴家了,如今都三年了,我還陪著你在這鬼地方受罪,夏天放個雞蛋在外麵都能烤熟,冬天穿三件棉襖還是不敢出門,一個冬天吃喝拉撒都在這小屋子裏,我受不了了!”說完女子哇哇大哭起來,雖站在門外,青衫客也聽著這哭聲滿是淒惶。


    青衫客緩步走到木屋門前,手指輕敲木門幾下,“嚴冬,我可以進來嗎?”


    木門應聲而開,屋裏的女人也停止了哭聲,隻是在角落裏低低啜泣著。


    開門的是個青年男子二十歲出頭,穿著一身青布衣服,披著一件貂皮套,眉目間棱角分明,並不如聲音那般木訥老實。


    “大人,您請進。”青年男子客氣地請青衫客進屋。


    青衫客一麵側身走進小屋,一麵輕聲說道:“早已說過不要稱唿我為大人,我也是有罪之人,而且你年紀比我大些,論起來你可以做大哥。”


    青年男子還沒來得及說話,角落裏哭泣的女人便開口說道:“好啊,他教你做大哥,你教他怎麽走出這鬼地方。”


    青衫客並未答話,似乎對於女人永遠隻有沉默是最好的迴擊。


    青衫客走到火爐旁,拉了條凳子坐了下來,伸出雙手在火爐上烤,身上的雪花早已化盡,昏暗的屋裏卻看不清楚青衣上的水珠。


    青年男子也在爐火邊坐了下來,“我其實也想知道什麽時候才可以離開這裏。”


    “很快的,我相信,住在這個鎮子上的人,除了要懺悔抵去所犯下的罪愆,還要磨煉心境和意誌,這也是老大將我們放在這裏的原因,我相信這一天很快就要來了。”青衫客說道。


    “鎮子上一共一百三十九個人,除了你恐怕沒有人會這麽認為。”青年男子滿是失望地說道。


    “你叫什麽名字?”青衫客問道。


    “你在逗我呢?”青年男子笑著問道。


    “不是,我在教你,教你一個道理。”青衫客沒有任何喜怒地說道。


    “我姓付,付嚴冬!”青年男子說道。


    “你姓付,可是你卻覺得你不幸福?”青衫客反問道。


    “我的名字就像是為了這個地方而生,在這裏住一天,我就覺得這地方每一天都是嚴冬季節。”付嚴冬自嘲著說道。


    “這倒是真的,你就該生在這個地方,死在這個地方!”角落裏的女人又來了精神,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攻擊破綻。


    女人叫笑笑,平時是一個很愛笑的人,可是自從三年前跟著付嚴冬一起來到這冰火之地以後,就很少再笑了,其實女人根本不會離開這裏,不是深愛這土地,隻是深愛這個如嚴冬一般的男子。


    可是現實也往往是這樣子,越是離不開放不下,就越是掙紮刺痛,而身邊最親近的人往往隻有承受這些故意鋒芒綻露的尖刺。


    “如果我姓付,我就可以幸福,那倒是普天之下姓付之人的幸福。”付嚴冬仍舊烤著爐火。


    “你都沒有忘記你姓什麽,老大又怎麽會忘記我們在這裏。”青衫客堅定地說道。


    “是啊,住在這裏的一百三十九個人,有的已經住了十六年了,可是老大還沒有忘記他,隻是讓他再磨煉磨煉。”付嚴冬語氣中已經有了恨意。


    “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在野豬林收到過一封信,老大給每個人都寫了一個‘等’字,我相信一定會等到的一天。”青衫客的堅定讓付嚴冬覺得有些可笑。


    “好吧,你們繼續等吧,今晚我就要走,不,我立刻就走,我已經受不了了。”角落的笑笑終於還是要走。


    笑笑在小屋裏唯一的一張床上翻揀衣物,很快就打好了一個包袱背在肩上,往身上披了一件貂絨大衣。


    “笑笑又要走了,嚴冬去把包袱搶下來。”青衫客似乎早已知道笑笑是要走的。


    “終歸是要走的,我也沒有法子。”付嚴冬無奈地說道,仍舊坐在火爐旁邊烤火。


    笑笑看著兩個男人烤火的模樣,心中也像火烤一樣,不過卻是怒火的烤炙,笑笑生氣地說道:“男人在冬天隻懂得烤炭火的,都是懦夫,一輩子就知道抱著火爐取暖,還不如雪地裏的野兔!”說完笑笑就朝著木門走去。


    青衫客卻站起身來,從腰間取出一個葫蘆,笑著說道:“笑笑,這你就錯了,我可不隻是會抱著火爐取暖的男人,我還能依靠烈酒使我覺得溫暖。”


    “哼!酒鬼。”笑笑幾步走到了木門邊,一把拉開木門走到了屋外,快步走進了風雪之中,身後的腳印很快就被雪花蓋住了。


    “嚴冬,你還不去追嗎?”青衫客問道。


    “我的名字叫嚴冬,你忘了,笑笑隻是喜歡在這樣嚴冬的季節出去走走,我相信界邊的守衛會讓她哭著迴來的。”付嚴冬似乎很有把握。


    “而且我也實在是累了,三年的時間,這已經是正好第一百次出走了,也該讓她學著自己迴來了。”付嚴冬疲憊地說完之後,接過青衫客遞過來的酒葫蘆,悶了一口烈酒。


    “那若是界邊守衛傷了她怎麽辦?”青衫客忽然有些憂慮地說道。


    “不會的,如果真是這樣,我會殺了所有的守衛。”付嚴冬臉上忽然就冒出了一股子殺氣,比這嚴冬季節還要冷的殺氣。


    笑笑走在雪地裏,一步一步地數著,第九十九次出走,走到六百七十八步的時候,付嚴冬就追了上來,將笑笑拖迴了小木屋,並且已經在爐火上熬製了一鍋雞湯。


    所以笑笑相信,最多走到八百步的時候,付嚴冬一定會追上自己的。


    七百九十八步,七百九十九步,笑笑開始有些著急了,為什麽他還沒有追上來,更有些生氣了,他居然還沒有追上來。


    八百零一步,八百一十二步,笑笑已經很生氣了,居然還不追來。


    九百八十六步,笑笑已經有些失望了,難道真的就這樣不管了,笑笑內心的失望已經漸漸變了,每走一步,心中便添了一分絕望,這是對一份曾經的絕望。


    笑笑仍舊一直往前走,因為笑笑也是一個倔強的女子,更是一個偏激的女子,生來便有的一份固執。


    走到九百九十九步的時候,笑笑已經不生氣也不絕望了,因為笑笑也知道界邊守衛的存在,笑笑已經感到害怕了,但是又絕不能迴去,要讓一個倔強的人迴頭或許比死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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