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衛韞沒有睡。


    他隻要一閉上眼睛,腦海中便會不自覺的想到那一方黑棗木的匣子,以及裏麵裝著的一份份疑似後事一般的信件。


    睜眼到天蒙蒙亮。


    衛韞起身去上朝。


    像昨日一般,衛韞離開不久,葉朝歌便睜開了眼睛。


    獨自費力的起身,扶著腰去了櫃子前。


    也不知是自己太過於自信了,還是衛韞小心到未露絲毫的痕跡,葉朝歌竟未察覺到匣子被動過。


    捧著匣子去到桌前,自主研磨,然後鋪紙提筆。


    昨兒個給母親的寫完了,今兒個寫給墨慈的。


    寫到一半,沒有任何預兆的,內室門嘭地打開。


    葉朝歌沒有心理準備,被嚇了一跳,胳膊哆嗦了一下,一滴濃墨霎時滴到了紙上。


    寫到一半的信,就此毀掉。


    但此時此刻,葉朝歌沒有心思顧忌信是否被毀,她錯愕的望著門口的人。


    “你……”


    他不是去上朝了嗎?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剛剛開始早朝嗎?


    他怎麽迴來了?


    一瞬間,葉朝歌的腦海中各種疑惑閃現,最終所有的疑惑消散,隻剩下一個念頭:被發現了!


    衛韞沉著臉跨進門檻,腳尖一勾,屋門碰一下關上。


    這一聲響驚醒了葉朝歌。


    她連忙收拾桌上鋪陳著的物件,不死心的試圖掙紮。


    衛韞看著她動作,也不阻攔,一步步的走過來,在桌前停住,垂眸,居高臨下的望著手忙腳亂的葉朝歌,唇角微掀,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


    啪!


    匣子蓋上,葉朝歌雙手抱住,仰頭,霎時間對上衛韞沒有溫度的眼眸,心頓時涼了半截。


    如果剛才隻是自己的猜測,心中還抱有一絲的希望,那麽現在,噗噗,全被澆滅了。


    “你……”葉朝歌深唿吸口氣,“你不是去上朝了嗎?怎麽,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


    終是不死心,葉朝歌竭力壓抑著自己狂跳的心跳,盡量讓自己像個無事人一般。


    “今兒個是給誰些的?為夫猜一猜可好?”


    所有的不死心及掙紮,在隨著衛韞不答反問的話音落下後,盡數沒了聲息。


    葉朝歌垂下小腦袋,“你知道了?”


    “是給你哥,還是給你嫂子?”衛韞看著她,眼睛黑沉如墨,內裏的風暴蓄勢待發。


    葉朝歌條件反射的迴:“給我嫂子……”話出口,她百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顧不得懊惱,連忙解釋:“那個,你聽我說……”


    衛韞雙手抱胸,“恩,你說。”


    “我……”


    葉朝歌嘴裏滿滿都是苦澀,我我了半響,未曾說出個所以然來。


    話是她提的,但真正讓她說了,卻突然發現,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怎麽不說了?”衛韞的神色不變,淡淡的望著她。


    葉朝歌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悶悶道:“我沒想瞞著你,隻是,隻是怕你難過,所以……”


    這件事,她不隻是瞞著衛韞,便是劉嬤嬤她們,亦是被她給瞞得死死的。


    如今大家都在為即將迎來新的生命而歡喜,她不想自己去做那盆冷水,澆滅她們的熱情。


    而衛韞……


    她不想他受影響。


    所以,從一開始,她便背著所有人。


    一切都在偷偷摸摸中進行。


    可沒想到,衛韞發現了。


    雖然不清楚他是怎麽發現的,是自己哪裏露了餡,還是做了什麽讓他起了疑心,現下她隻知道,他發現了!


    而且,事到如今,去追究他怎麽發現的,並沒有任何的意義。


    “你生氣了?”


    久不見衛韞接話,葉朝歌悄悄的抬眼看向他。


    “有寫給我的嗎?”衛韞再度不答反問。


    葉朝歌吞了吞唾沫,搖搖頭,“沒有。”


    “哦?你寫了一圈,卻不曾寫給我,是還未來得及寫,還是從一開始便沒打算寫給我?”


    這下葉朝歌不吭聲了。


    她能說什麽?


    難道告訴他,自己不是還未來得及寫,而是從一開始便沒打算寫給他。


    寫這些信,並非是真正的安排後事,是想給所有人一個念想。


    而衛韞……


    她希望在她離開後,他能忘記她,不會沉浸在其中太久。


    因為,她不希望自己的離開,給他造成任何的影響。


    “為什麽!”


    衛韞突然揚高音量,雙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俯身,逼視葉朝歌,“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做?為什麽不爭一爭?”


    葉朝歌怔楞在當下,衛韞突然拔高的聲音讓她震驚意外。


    “迴答我,為什麽不為自己爭一爭?你方才不是掙紮的很好嗎?為什麽不掙紮?為什麽要妥協,認命?”


    衛韞的一雙大手,用力的捏上葉朝歌的肩膀。


    一邊發自肺腑的質問,一邊搖她,好似這樣做,就會將她搖醒一般。


    劉嬤嬤不請自進,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她連忙上前,將臉色發白的葉朝歌從衛韞的掌下救出來,“殿下,小姐還懷著身子呢,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嗎?”


    看著自家蒼白呆滯的小姐,劉嬤嬤頓時心疼不已,也顧不得身份不身份的,出言責怪衛韞。


    “小姐,您沒事吧,可有哪裏傷到了?”劉嬤嬤一邊詢問,眼睛一邊迅速的在自家小姐的身上轉了一圈。


    見其除了臉色白了些,並沒有傷到哪裏。


    這才鬆了口氣。


    隻是懸著的那顆心,卻始終沒有放下來。


    且與此同時,一個接一個的疑問躍然腦海中。


    太子殿下這是怎麽了,怎地衝著小姐發這麽大的脾氣,且還如此粗魯的對待小姐?


    劉嬤嬤滿心不解。


    不久前,原本去上朝的殿下突然返迴,麵對她們的納罕,殿下理也不理,徑自去了內室,抬腳將屋門用力的踹開。


    那一刻,巨響震耳。


    那時候她便覺得有些不太對了。


    小姐還在裏麵睡覺,殿下不但突然返迴,且一臉陰沉,並踹開了內室的門,絲毫不顧及裏麵尚且在睡著的小姐……


    實在不對勁兒。


    眾所皆知,殿下行事向來是以小姐為先,但凡事關小姐,極為細心,很多時候,便是她們不曾想到的,殿下也會先一步想到。


    像眼下,從未有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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