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以孫連仲的第二集團軍對抗日軍,然孫連仲第二集團軍下轄第三十軍和第四十二軍,第四十二軍僅剩個空番號,而第三十軍能夠上戰場作戰殺敵的,也隻有第三十軍的三個師,即黃樵鬆率領的第二十七師、張金照的第三十師和池城峰的第三十一師。


    當初孫連仲來的時候,李宗仁可以說是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地將他迎進門,對孫連仲在防守方麵的本領大加誇獎,命其前往台兒莊嚴防死守,並承諾以湯恩伯部與之唿應,一部攻、一部守,拊敵之背,包圍而殲滅之。


    若是以楚盡忠看來,不免想要冷笑,李宗仁的熱情,其眉飛色舞之間,不難看出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勢頭。


    而孫連仲抵達徐州之前,更是已經在鄭州見過蔣介石,孫連仲迎來的,則是蔣介石一麵嚴詞一麵激勵的訓話,平津撤退,淞滬失利,南京淪陷,不管是對軍人還是百姓,其影響都是巨大的,日本人一路由南北上,一路由北南下,對中國士兵做出了兩麵夾擊之勢態,情況危急,孫連仲自然也清楚,心中甚至隱隱有了些熱血澎湃,這乃是一名軍人在麵臨大敵當前時,應有之態度。


    蔣介石親口囑咐孫連仲,軍隊現在已經輸不起了,再一次失敗都會讓他們麵臨數以十倍百倍的打擊,要求孫連仲切莫不可令其失望。


    對於委員長這樣的托付重望,孫連仲心中感慨激動不已,登時表態,願為國家效力,在孫連仲的心中,自然燃起了一絲希望,盡管知道自己是一支雜牌軍隊,卻不可阻擋他要在第五戰區大展拳腳的意願。


    抱著這樣的意願,孫連仲提出,希望蔣介石允許自己整軍,尤其是第四十二軍,急需整頓、補充缺額。


    孫連仲口口聲聲許諾不會讓蔣介石失望,這令蔣介石非常欣慰,但是整軍的要求,卻被他委婉地駁迴了,蔣介石稱中央需要研究,而這研究,則就是遙遙無期。


    就這樣,本來就已經有著叫花子軍之稱的孫連仲部被派遣至第五戰區,遵從李宗仁指揮調遣,而狼狽不堪的孫連仲軍抵達第五戰區後,接到的第一個命令,便是前往台兒莊修築工事。


    西北軍在修築工事上十分擅長,這一點乃是世人皆知的,大概也與西北的地形地貌有關,西北軍的工事均修築都在地下,深處可達一至二丈,工事修築得底兒大口小,非常適合防守。


    孫連仲命令池城峰率領第三十一師前往台兒莊修築工事,第三十一師加強團團長王冠五任守城司令,一部防守範口村和官莊,支援台兒莊核心陣地,其餘部隊沿大運河南岸布防;而第三十一軍的其他兩部,第二十七師和第三十師,則布放與運河南岸。


    就楚盡忠所知,孫連仲的部隊,第二集團軍上上下下加起來,就隻有兩門德製戰車防禦炮,而且連車都沒有,這兩門德製戰車防禦跑全靠人力拉動,如若是還在後世,這幾個字對楚盡忠來說隻是一個模糊的概念,然而自從有掩護迫擊炮上戰場的經曆後,楚盡忠才真正了解了戰爭的殘酷性,以及孫連仲的難處。


    連楚盡忠都能想人所想思人所思,李宗仁又會不明白?可孫連仲軍得到了什麽補給支援?沒有!


    李宗仁以棋手自居,台兒莊戰場,對他來說何嚐又不是一個棋盤?在這裏的孫連仲,無疑是一枚棄子,李宗仁的這一招叫做投石問路,以孫連仲的兵力來試探日本人的兵力,畢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想要了解磯穀師團和板垣師團的實力,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如此,若真是將則取下下策,也可棄卒保車,不至於全軍覆沒。


    戰爭的殘酷,有時候並非是敵人的千軍萬馬,最殘酷的,更是自己人之間的內鬥,戰場上,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站在背後,替自己擋住背後飛來子彈的弟兄,然而當自己的後背都無法相信時,還能信任什麽?


    李宗仁並不覺得自己的此舉關乎什麽道德,相反,這是計謀,計謀隻有對錯,沒有高尚和卑劣,如果可以的話,李宗仁恨不得將所有雜牌軍都塞到自己的第五戰區來,眼下第五戰區即將進行最後的防禦之戰,蔣介石對李宗仁的要求,可以說是有求必應,為的就是能讓李宗仁無論如何也要在台兒莊外抵擋住日軍的千軍萬馬。


    而對李宗仁來說,是嫡係部隊還是雜牌軍不重要嗎?不,雜牌軍才是最好用的——不但不會損傷自己的嫡係部隊,更重要的是,鷸蚌相爭,漁翁才是最大的贏家,這才是下棋的最高境界——用雜牌軍來抵擋日軍,讓他們去兩敗俱傷,困擾了李宗仁多年的內亂問題,從此便解決了。


    隻等戰爭結束,李宗仁即將迎來的,就是一個終於清淨了的世界,沒有雜牌軍,沒有日本人,身為元老的他,自然有著享用不完的安穩日子。


    然而在楚盡忠看來,這全然是笑話。


    李宗仁的如意算盤打得太順利了,可楚盡忠看來,卻不由得替李宗仁覺得累,坦蕩蕩的人,自然行得正站得直,心思正直,做起事來自然毫無掛礙,如若如李宗仁一般,處處思慮著如何能以己之最少,損他人之多利,何為?


    楚盡忠自認胸懷坦蕩,自然有著自己的打算,然而想要為過效力也好盡忠也罷,手中無一槍一彈,憑著血肉之軀上戰場上送死,根本是毫無意義的事情,說實話,蔣介石這一個團的兵力,讓楚盡忠感到心寒,難道在蔣介石看來,以自己的能力,就隻配帶著這一團的兵力過家家?


    簡直是奇恥大辱。


    當天晚上,楚盡忠沒吃晚飯,將自己在賓館裏關了一晚上,守在外麵的韓超群和蟶子一頭霧水,不知道楚盡忠被誰觸了黴頭。


    然而第二天大早,楚盡忠突然臉色一變,興奮不已。


    韓超群還以為楚盡忠想通了,上前奉承道:“楚團長!蒼蠅再小也是塊肉不是?憑著楚團長八麵威風,這是要平步青雲啊!幾個小兄弟聽聞楚團長遇上這等好事,今晚要給楚團長擺酒慶賀,您老人家賞個臉?”


    楚盡忠沒有作答,不置可否道:“先送我去報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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